“請問他醒過嗎?”他拼命遏制着情緒,笑着問。
帶淚的笑臉真是比哭還難看。
護士見多了這樣的場面,但也有些惋惜這樣一對兄弟,搖頭告訴他事實。
“沒有。”
“那,那我想問問他大概什麼時候可以醒過來?”
護士說:“這誰都說不好。”
她陪着江何晚看了一會兒後,拿着要用的醫療用具走了。
重症病房走廊上的人很少,各個像行屍走肉,臉上多是悲傷或麻木的表情,透過玻璃看到自己的家人就那樣躺在病床上,江何晚兩邊嘴角壓的越來越低,玻璃反光上映着的是一張掉着眼淚的小苦瓜臉。
他把眼淚都擦掉,情緒上頭時臉頰也很燙,正巧這時口袋裡手機震動了幾下,不用想就知道是方叔發來的信息。
他沒理。
江何晚鮮少有情緒化的時候,他脾氣也不大,很多時候都是小發雷霆,比如現在,電話打過來一聲不吭給挂了。
“小晚!”
過了一會兒,方封急急忙忙找了過來,他肩膀上還殘留着沒幹的口水,眼底睡意濃重,看江何晚這樣子,知道江歲的病情已經瞞不住了。
江何晚看了他一眼,把頭轉回去,“醫生說他到現在還沒醒過。”
他說話時肩膀微微顫抖,呼出的霧氣在玻璃窗上渲染開,眼眶變得更加紅,他低頭讓淚直接落到地上,再次開口時,聲音滿是哽咽。
“他到現在都沒醒過。”
可是你明明說過他現在挺好的......
“小晚。”
方封心中五味雜陳,嘴唇微微翕動幾下,什麼話也沒說出來。
“我該怎麼辦啊?”
他直愣愣看着玻璃窗喃喃幾句,随後雙手捂臉,小聲說:“我就一個家人了,我...咳咳...我該怎麼辦......”
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一陣急促而斷續的抽噎,他仿佛有永遠擦不完的眼淚一樣,
方封很少見江何晚傷心,因為每次他哭的時候他都不在,背負着這麼大的生活壓力,工作被别人區别對待沒哭、因為沒還清欠款被威脅的時候也沒哭,現在卻因為江歲哭的不能自已。
他記憶中缺少對這方面的了解,駐足思考該說些什麼,最後隻幹巴巴道:“會醒過來的,小歲......對不起。”
“沒,沒事,我也相信他會醒的。”
方封活了四十多年就讨了二十多年的債,從來隻和打架罵人打交道從來不會安慰人,關鍵時候才罵自己這張嘴長着什麼都不會說,笨的要死,這會兒看他眼淚止不住地流心裡也不好受。
“晚晚!”
走廊盡頭傳來輕而急的喊聲,兩人循聲望去,發現是帶着晚餐來的方姨。
方封最先過去,“你怎麼來了?”
“我在病房沒看到你,就來這了。”
她推開方封,将手上提着的保溫盒交到江何晚手裡,擔心地在他頭上摸了摸。
“摸着是不燒了,不燒了就好。姨媽這兩天在忙派出所的事情,所以就沒來看你,這不今天一有空我就帶着飯來了,你方叔說我做的不好吃,我就去外面買了點清淡的,你......”看着他脆弱的臉,方姨聲音跟着顫抖,聲音輕的生怕打碎了他。
“你吃過沒有啊?”
“還沒吃過。”江何晚費力揚起嘴角,把保溫盒接好:“謝謝您。”
“沒事。”
她依舊在努力跟江何晚找話題聊,也沒敢問江歲的事,一問一答,哪怕隻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問題,但起碼把江何晚撲在江歲身上的心思挪開了。
“我們回去吃怎麼樣。”她說:“在這也沒有椅子,站着吃多難受。”
“我再等等。”江何晚說:“晚點回去吧,我現在不餓,還吃不下去。”
說是不餓,其實就是沒胃口,方封這幾天帶的東西他都沒吃幾口,不論是什麼,人看着比之前更瘦了。
“這裡有醫生照顧着,沒事的,一有消息我們馬上就知道了!”她安慰道:“我來的時候就問過醫生了,醫生說沒傷到腦袋是不會有事情的,現在這樣就是營養有點沒跟上加上失血過多......等輸幾瓶營養液了肯定會醒的就這幾天了......”
方封問:“真的嗎?”
為什麼他問的時候醫生說江歲求生欲望很低不願意醒呢?
“你個大老爺們還能比醫生懂啊?醫生說很快醒那肯定就很快醒了啊!”她厲聲說完方封,轉頭就笑着對江何晚說:“我們現在肯定不能一直在這等着是吧,我回頭叫醫生多多地輸入營養,肯定馬上就醒!”
江何晚在猶豫,往病房裡看了一眼。
他希望江歲睜開眼就能看見他在身邊,那樣最起碼能安心點。
小朋友受傷的時候都希望家人在身邊,小時候自己受傷也是的,但那時爸媽外出時間居多,他生病輸液的時候隻能對着冷冰冰的天花闆,他不想江歲醒的時候也沒有親人在身旁照顧。
見他猶豫不決,方姨半是哄半是強硬地把人拉回去了,江何晚臨走時最後朝病房内看了眼,啞着聲音叫了聲歲歲。
床上的人還是沒有動靜,他看了片刻,最後還是跟着方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