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林氏慧漪,柔嘉和順,端莊淑儀,才德兼備,持躬淑慎。聰慧賢淑,雅含貞靜之德;娴熟禮儀,正合安正之美。茲指為六皇子妃,望你二人結發同心,永結嘉懿,擇吉日暮商十六備典。”
“茲指姜氏為側妃,輔佐林妃,照料府中諸事,侍奉皇子左右。欽此。”
聖旨是挑着個吉日的清晨降下的,林家所有人,并着一個令柔,都跪到院子裡接旨。
雖知道聖旨是早晚的事情,但真要等到這一天,林翀才覺得自己這顆心落到了實處。
他轉頭,看向女兒慧漪,依舊是風輕雲淡的樣子,隻是被攥緊的裙角稍稍透漏了一絲情緒。
又看向另一邊的外甥女令柔,她垂下眼睫,神思不屬。同歡天喜地的林家人相比,好像神魂已經飛離一般,不悲不喜。
林翀在心中暗歎一口氣,不知道自己當初縱容慧漪是否是真做錯了。
今中午他打算着辦一場謝恩宴,林家曾經的親朋和如今新結識的顯貴都在列。
他有心将自己妹妹也邀來參宴,卻被拒絕。玉蟬的怒言還猶在耳邊:
“你家是主角,我家是陪襯。賀的是你家姑娘喜得良緣,夫妻美滿,我家姑娘好好的肝腸都要斷盡了,誰敢高攀你家這樣的好福氣?”
林翀明白妹妹的怒火。前些日子,令柔又惹怒了殿下,于是不許她父母來探望。
這個指令太過分了,天底下沒有不讓父母見孩子的道理,所以林翀也沒打算遵從。他們家雖然想親近殿下,但也不至于如此縱容他。
于是那天玉蟬過來探望時,發現了令柔手上包紮的傷口,又看到那一幅怪畫,瞬間大哭不止,鬧着要立刻帶女兒回家。
林翀頭疼,好說歹說才将将勸下來,可也沒把她勸和,至今都惦記着帶令柔走。
令柔……
想起她,林翀就更頭疼了。殿下是極少發怒的脾性,不知令柔說了什麼,讓他發了好大的火氣,都到了這個時候,怎麼還能如此任性?
可令柔也真是可憐,想想那傷口,又想起那幅摻了血迹和煤粉的長卷。林翀決定,今日宴後找殿下談談,左右聖旨已經接了,不如放令柔歸家,這樣糾纏痛苦,他見了也不好受。
……
今日正院裡熱鬧,幾個中年大員又是歡聲笑語,又是高聲祝賀,不間斷地傳到令柔院裡,讓她再專心也畫不下去,隻得把筆放下,躺在冰鑒旁邊吹拂着些冷氣。
“柔兒,我帶了位客人來見見你。”
那日在茶廳一别,她就再沒見過林慧漪。林家旁的人都想進她院子同她談談,舅舅舅母來得最多,大哥大嫂也來過幾回,就連最忙的林崖都來過這裡兩次,隻有林慧漪一直沒求過上門。
别的訪客都被紫雲直言拒絕了,唯有今日,實在喧鬧,讓令柔也失了作畫的興緻,這才同意見見表姐。
“柔兒,這是你孟家若雲姐姐。”
林慧漪言笑晏晏,好像從未與她有過任何過節,依舊是當初那個與她談論詩詞文義的好表姐。
那孟若雲是頭一回來林家,也是第一次見到林慧漪這位未來的六皇子妃。
兩個同樣年輕又同樣老道的高門貴女竟一見如故,在後院女孩兒的宴上聊了半天。
正聊得開心,孟若雲不經意間提起要一同嫁入六王府的姜小姐,于是林慧漪立即提出正巧令柔就暫住林府,要帶她見一見,她自然一道來。
孟若雲?不知是哪個雲,與她身邊侍女的名字相沖。
“升兒,你去泡壺茶來。”
孟若雲一身寬袖粉衣,下着綠葉襦裙,生得十分嬌憨可愛的樣子,瞧着不比她年紀更大。此時她正眼含深意地瞧過這院子裡的景物擺設,又在升雲身上打量一圈。
孟若雲自幼長在京城,時常跟随她母親進出宮禁,眼光毒辣得很。這庭院裡山茶裹着紅綢子,雖不好看,卻像是宮裡的習慣;
這未來的姜側妃,出身算是大族小戶,穿戴擺設卻極不一般,貴重不說,有一部分甚至是外邦貢品,非皇室不能得,她方才在林慧漪屋裡,可沒發覺這些……
更何況這侍女,不僅生得比一般侍女美麗,動作間也規矩齊整,不是一般人家能教出來的。
給她們泡的茶是頂尖的蕲門月團,投茶隻投三分,沖茶約是正好半炷香。孟若雲笑容加深,她明白這林慧漪帶她來是要做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