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瀾下定決心,還是毅然問道:“祖母,若一件事情結局已無力更改,那還有必要将其中的所有真相都抖落出來嗎?”
靜太妃訝然,不知孫女怎麼突然這樣問,也不知是哪一件事令她不知真相又無法改變。不過她能明哲保身,在宮中生活這樣久,自有一套出世的學問文章。
“那就看是什麼事情了,若是能在其中出些力氣,讓受害的得到補償,讓施害的受到懲罰,那麼即使無法改變結果,也能問心無愧,讓形勢略微好轉些。”
“孫女明白了,”趙瀾想通,她不要祖母被趙彧欺瞞,也不要令柔受着委屈還無人知曉。
“您前幾個月是否為六皇子說了趟親事?”
靜太妃挑眉,将手中的茶盞放得更遠些,道:“怎麼,這親事不妥嗎,可哀家聽說,彧兒與新婚的一對佳人相處極得宜,你兄長方才還說昨日碰上了彧兒帶着側妃遊玩呢,兩人極其親昵的樣子。”
“正是這位側妃的事情,我曾與她在涼州相識,她有一個情投意合的未婚夫,不知怎的,竟被趙彧看中,不顧她反抗硬要同她在一處,還曾經兩次翻過她家牆壁。
姜氏幾番拒絕他,他卻不以為意,還使計蒙騙您,讓您去同陛下說和。那天她家意識到不對,緊急将她送出京城,竟被趙彧截住,還一直将她關在林府等聖旨。”
靜太妃震動,驚顫莫名,“瀾兒,你可不能渾說,哀家那日問過彧兒,彧兒說了她已退婚,哀家才願意到陛下那兒勸說的,怎麼會是?”
不說令柔婚事還好,說了就更令趙瀾生氣,“六皇子派人去涼州,脅迫那未婚夫退婚,現在那人已下落不明!”
靜太妃才站起,又跌落回去,“你這些都是從哪裡聽來的?”
“是今早,姜氏親口所說,”又怕給小友招來誤解,趙瀾補充道:“她痛苦萬分,又無處抒發,才願意同我說上一二,說完了她也要我不外傳。”
“那為何那日她上門來拜見哀家?那日哀家記得,她不是被強綁來的,臉上也沒有不情願的樣子啊?”
“她是被表姐林氏騙來的!那日林氏說要帶她去求姻緣,卻轉身将她拉到您這裡來。”
“沒有證據,這都是一面之詞!”靜太妃口中這樣說着,心中卻已然信了七八分。
趙瀾不知祖母已經聽進去了,一心急着幫忙想證據,“退婚書是在拜見您那日之後才簽下的,令柔被束縛在林家十幾日也是事實,林家和國公府中不少侍從都知道内情。”
還有,還有,趙瀾緊張地催促自己立刻回憶,“那日她們來見您時,令柔應當在月老廟裡寫下了什麼,寫下的一定不是對趙彧的期盼。”
“她是什麼字迹?”
“她好寫端正小楷,形如簪花,大小如蠅頭,筆迹清麗,從無勾畫。”
靜太妃扶額,世子揮手示意侍從去找。
“祖母,您沒事吧,是不是瀾兒說錯話,惹您操心了?”趙瀾終于知道害怕,圍在靜太妃身邊不停說話,試圖彌補些。
世子也皺眉頭,旁人與他無關,隻擔心妹妹行事若是傳到趙彧那裡,或許會招來埋怨和禍事。眼前這光景,趙彧十有八九能登位,得罪他可絕非小事。
“瀾兒别憂心,也别轉圈子了,哀家沒事。”靜太妃緩過來些,又苦澀道:“你哪裡說錯話了,明明是祖母做錯事了。這事情擺在這裡,難道是大家都瞞着,就能假裝是無事發生了?若是姜氏無辜,那哀家真害了那小女孩子一生。”
世子沉默着不說話,聽着祖母和妹妹互相安慰,等了約莫一個時辰,侍從才回來,手中拿一字條。
世子先行接過,果然是好字,字如其人,清麗婉約,上書:“得遇甯安,此身安甯。”
遞給靜太妃,她卻不明白這意思,隻聽趙瀾一聲驚呼:“柔兒未婚夫名叫甯安,她曾同我說說‘願攜甯安尋安甯’。”
靜太妃一聲長歎,她果真還是造了孽,那便不能不償還,于是又問道:“那退婚書在什麼地方?”
趙瀾遲疑道:“大概在令柔手中。”
“具體有誰知道内情?”
趙瀾想說,卻被一直沉默着的哥哥打斷:“您要報給陛下?陛下必定袒護六皇子,再說,姜氏已嫁,此事無回轉之地。”
靜太妃搖頭,歎氣道:“再艱難都要一試,我已經犯了孽障,若是還知情而不作為,那麼罔入佛門,也沒有臉面再居于清修之地。”
“罷了,也不需要知情者,讓陛下自己去查,我們隻需要把自己知道的東西呈報給陛下,求一個公道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