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柔無事,隻是一時情緒上頭需要冷靜,稍稍驚動些胎氣。
趙彧這才安下心來,轉頭處理跪着的一衆。
首先就是陸蓁蓁,此女身份貴重,雖嫁了他,但也不好随意動用私刑處置。
“陸氏,你不适宜在我府中待着,自行回家去吧。”
陸蓁蓁其實早有悔意,她真是不該同個孕婦計較,害得兩個人都不好過。已經做好了請罪道歉的打算,卻沒想到殿下開口就是讓她回自己家去。
“殿下,良娣沒什麼大礙,怎麼要行這樣大的懲罰?”陸蓁蓁哭求他,眼淚淌得止不住。是姜氏先要打她,她才下意識一躲一推,為什麼單罰她一個?
沒什麼大礙?趙彧更怒,就是因為令柔沒事,他才輕拿輕放,若是有事那還得了嗎?
“你雖是帶着聖旨進我府裡,可你謀害皇嗣是事實,無需再論辯。”趙彧态度堅決,就算她沒推那一把,說的誅心之言也足夠傷害令柔了,這麼個禍害,着實不能繼續待在他府裡。
“程氏,白氏”
趙彧又叫另兩位,道:“今日她們打起來,你們難道沒有任何勸阻?”
那兩個語塞,她們确實不敢參與進去,有孕的良娣和身份高貴的良媛,沒一個是她們惹得起的,偏幫誰都會被記仇。
“你們二位德容音功都不出衆,家世更是平庸尋常到丢水裡都砸不出響兒。”趙彧目光在她們二人間逡巡,慢條斯理問道:“為什麼要選你們進到府裡來?”
“因為你們兩個,說句不好聽的,都是深陷進泥土裡的蘿蔔,無力自保。本想着用外力幫你們脫離出來,你們應當感激,今日卻不知你們做得是什麼樣子!程氏,你親眼見到争執卻不出手調和;白氏你就更過分,拿着良娣做筏子給你扯皮伸冤!”
話雖如此說,趙彧卻不打算将她們遣回去,娘家靠不住,這時将她們送走和要她們性命沒區别。
“你們再不許與外界相勾連,此後也不許在府中亂走動,就在自己院子裡反省,半年後再出來。”
“在場侍從……”
這時候,帷幔裡的令柔探出頭來,發聲道:“與她們有什麼關系?幫白氏是我自己願意的,程氏為了自保又有什麼錯誤?侍從們就更無辜,她們本來與我就有距離,出手攔下也算及時。您要把她們都懲罰一輪嗎?”
趙彧不再理會這些人,急急撲向她身邊,問道:“怎麼起身來?還有什麼不舒服沒有?”
令柔掙開他,不要他如此行事。方才禦醫來過,發現确實沒什麼事情,隻是簡單活動了一番而已,如何需要這樣大陣仗?
趙彧皺眉,隻好遵從她意見,“侍從就先不罰,你們兩個懲罰照舊。”
說罷又轉向另一邊的陸氏,道:“還請你回去吧,我家中供不起你這尊大佛!”
其實今日誰都可以放過,唯獨陸蓁蓁不行。她動手甚至都是其次,主要是說出來的話實在驚心,讓他不敢再把她放到令柔身邊,不如直接趁此機會處理掉這位。
趙彧三言兩語,将屋子裡的幾位都處理幹淨,屋内又隻剩他和令柔。
“你怎麼也不顧念自己是雙身子的人,率先出手就要與旁人打架?”趙彧眼神憐惜,話語卻帶點責怪。他理解令柔的憤怒,但是無論如何也不應當動手打人。
令柔悶悶道:“陛下羞辱我時,我礙于身份隻能容忍着;可如今陸氏也要來羞辱我,我便一刻都克制不住,恨不能立刻與她決死。”
陛下?提到陛下,令柔無比恥辱,他卻敬服。趙彧在成為愛護妻兒的丈夫之前,還是個孝順又出息的皇子,于是他總想着在父皇面前維護令柔,又總想着在令柔跟前替陛下說話。
最初的心意是不出錯的,卻總是讓事情變作更糟的樣子。
趙彧抿唇道:“陛下那不是羞辱你,是教導你事有可為有不可為,雖言辭不算格外恰當,但也沒有你強自容忍一說。”
“我做了什麼要被在大庭廣衆之下這樣教導?我不是什麼妒婦,是你自己不願意納姬妾;我也不是什麼朝三暮四的殘花敗柳,是你生生拆散了有情人;我更不是沒有教養,我父母教我孝悌仁愛,總比是非不分的那家人強上許多。”
“姜令柔!”趙彧這次是真的蓄滿了怒氣,“你是否知曉此時究竟在說什麼?”
“你如何說我,我都能不同你計較,可你如此指摘陛下,是大不敬。連君上都不尊敬的人,看來他如何訓罵你都是應當。”
這話一說出口,将兩人都驚住,便也閉口不言。
過半晌,趙彧才緩緩開口:“是我口不擇言,說了不好聽的,你不要放在心上,更不要為此氣壞了身體。但你着實是不應該不敬皇帝,招禍不說,讓我聽了也不好受。”
不舒服就不要再賴在這裡不走了,令柔蹙眉,竭力忍住怒怼他的想法,控制着語調溫和道:“殿下,請您留妾身一點空餘,用來安胎養息吧。再這樣下去,能熬度多久都不知道。”
趙彧看出她是逞強,不忍心再勉強她,點頭退去,離開前又道:“安逸也是孕産大忌,你還是多出門走走,不要獨自悶在屋裡。今天的事情日後絕不會再有,府中姬妾都不許到園子裡走動,沒人打擾,你多少能得些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