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柔大哭一場,沉沉睡過一覺後醒來,頭痛欲裂,強行睜開眼睛,一驚。
這裡明顯不是自己的屋子,目之所見全是皇室才用的明黃色,無論是上頭的帷幕,還是床上的各式布置,全都是這樣的色彩。
趙彧從前做太子的時候,雖然也常用明黃色,但絕不會用得這樣多這樣頻繁,令柔沉思一瞬,這裡怕是皇帝的卧房了。
果然那人就躺在她身邊,令柔看過去,發現他早已睜眼,且那雙炯炯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她狠狠皺住眉頭,白他一眼,沒好氣道:“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趙彧細細觀察着令柔神色,見她還願意搭理人才松口氣,昨晚真是将他吓一跳,吓得那點酒意都醒了個徹底。他一點點湊過去,湊到令柔眼前與她呼吸相纏,輕聲說:“朕都允你待在宮外了,将你移進來幾天陪陪朕都不行嗎?”
令柔下意識就覺得他口鼻間必定帶了難聞的酒氣,本是想躲開的,卻被他牢牢纏住,隻得待在原處等他過來,先是屏住呼吸,後來沒聞到氣味才放心,這麼忙起來就也沒聽到他究竟說了些什麼。
遞了個懵懂的眼神兒過去,趙彧也瞬時了悟,感情這姑娘根本沒聽他講話,一心防備去了。
那倒不錯,他微眯着眼,一把捉住令柔睡得紛亂的發尾,攏在手裡慢條斯理地輕撫,耐心地重複道:“除夕那天有人笑話朕是孤家寡人,無妻無子,朕氣不過,就喝酒喝得停不下來,而後被火氣激得來找你。”
令柔撇嘴,她根本不相信有人敢笑話趙彧,這個人大權在握又小肚雞腸,稍微聰明點的都知道要躲着他走,怎麼會有那麼多人敢犯顔直谏?
不信歸不信,也沒必要出言質疑,令柔轉轉眼珠,琢磨着怎麼才能脫身出去。這宮裡太險惡太混亂了,能走的話還是盡快更好。
正想着,令柔又感到一隻大掌蓋在頭上,從前額蓋到後腦,她不适地搖頭,想把那一隻甩脫下去。
“朕沒打算毀壞先前的諾言”,這是指他們先前的三年之約,“隻是接你進宮,要你陪朕待上些時日。”
令柔沒被他迷惑,冷靜反問:“你口中的‘一些時日’具體是多久?可别那這些說不準确的數字來蒙我。”
趙彧細想了一瞬,心裡想的當然是要她長長久久陪在他身邊,可要這樣說出來一定會讓她鬧翻天,于是溫聲道:“大梁官員有年假十日,朕也不例外。總往宮外跑太招人眼了,隻能将你接進宮來。你就在宮中陪朕過完這幾日,十日後一定将你送回去。”
令柔假笑道:“那您數錯了,不是十日,是九日半。”現已是白日了,這半天也要算上!
有這麼不想和他待着?趙彧無奈,他甯可相信是令柔不喜歡在宮裡。
“好,朕答應你,九日半之後,一定讓你重做回尼姑。”
令柔這才将緊鎖住的眉毛解開,有了點滿意的樣子。
官員們得了年假歇息,各類政事、各地災禍卻不會看着時機停歇,甚至還專找着這個時候出麻煩。
趙彧雖說是不用上朝,但官員們觐見上折子也足夠讓他連軸轉了,根本顧不上和令柔相處。然而也不許她走出去玩,更不許她脫離自己視線,隻叫人拿了兩張小塌,讓她坐在對面和他正對着讀書作畫。
這哪裡能讓人待得下去,令柔怨念十足地瞪他抗議,可惜趙彧根本不同她對視,隻自顧自做自己的。
給她搬榻的正是禦前秉筆大太監高福,此時他見着皇帝和他沒見過的妙齡女子相對而坐,暗自在心裡講究他們。陛下昨夜出宮而今早突然出現,還帶來個神秘女子,這究竟是個什麼路數?
心裡再想知道,面上也要裝得若無其事,高福緩步退出去,退得稍遠些就看到鎮鳴在外間侍立,連忙湊過去說:“這位?”
鎮鳴隻是點點頭,沒說其他。
他們兩個簡短地打了番啞謎,對彼此那點意思心知肚明。高福是想問,這女子是不是那位傳聞中的姜良娣,陛下夜半出宮是否也是因她;而鎮鳴兩次點頭,回應兩個問題。
屋裡頭的令柔實在是待不住了,她稍坐一會兒趙彧的眼神就悄悄纏上來,她看過去又逮不到,這樣叫人怎麼專心做事?她不止是自己不專心,也很懷疑趙彧能否專心,他時不時就往這邊偷看一眼,那桌上的奏折也是越批越慢,得到什麼時候才能批完?
趙彧也覺察出這個問題,将令柔放在自己眼前隻會擾亂他心緒,還不如放她出去玩一會兒,這樣也好迅速處置完今日政務,還能多出些時間和她相處。
令柔興沖沖就要往外走,可走了一半又猶豫:“我這一身能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