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流着淚,趙彧也陪她一同,口中還喃喃道:“不會了,朕再不會離開你身邊,你不會再如此。”
“會的!”令柔擦幹淚水,打斷他:“誰在身邊也沒用!但凡再經曆一次,哪怕是成功的一次,臣妾也會陷入到那日的夢魇中逃脫不出。那時妾也猶豫過,那孩子還這樣小,還從未見過這世間風物,要不要硬拼一把将他生出來,可又細想一想,若是妾為了生他而死,他長大後卻未必能得您喜愛看重,沒了父母愛護的孩兒,生下來又有什麼意思?”
趙彧深吸口氣,搖頭歎道:“你是什麼意思朕都明白了,不必再說。”
明白?明白什麼了?令柔卻覺得他一定還是沒放棄,還想再勸,卻被他摟入被中發不出聲音來。
……
自那日後,皇帝就有好幾日沒召見過姜貴妃。無需去别家宮裡賴着串門,她倒也樂得自在,不過心中仍有憂慮,不知趙彧究竟是怎麼個打算。
一次朝會将要結束時,有人例行公事般提出要皇上選秀,竟被大罵了一場。這引起了不小的波動,從前這事情也是常提的,陛下雖每次都堅定拒絕,可也從來沒因此發過脾氣,可這次怎麼就?
群臣百思不得其解,過了幾日就聽皇帝下旨,要皇家三代内血脈五至十歲的幼童全部進宮。
這下終于沒人在梗着脖子同皇帝做對了,因着幾乎全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給震懵了。從前不是沒有收養子的皇帝,但一般都是四十往上仍無子無後的才這般。當今陛下這大好的年歲,為什麼要出這般昏招?
“我怎麼記着,陛下從前的妃嫔中是有過好消息的?”
幾個相熟的大人們聚在一處,議論着這事。這事情實在是要緊,讓幾個本來不屑于摻和後宮事的都忍不住陪着着急。
“當年貴妃懷過,臨着要生産時沒了。那時候陛下還發了好一通火氣,将她趕出京城,誰想她沉寂幾年竟能有這樣的境遇?”
一留着半白山羊胡的老大人歎氣:“雖沒生下來,但至少也是有過,說明陛下也有這能力,那怎麼就要收養子呢?”
“當時有,現在未必有。”這話一出,立刻招來其他幾位警告的眼神。不要命了?什麼都敢說?不過也不無可能,陛下登基幾年也未有這方面的進益,沒準兒真是這兩年出了什麼問題。
一陣唉聲歎氣,這幾位就不打算再說這個,可繞着彎兒地談了一圈結果竟又說回來這個事情。
“這幾個沒能耐,那就開選秀再多選幾個試試嘛!陛下何必就這樣急着為這事情下定論呢?”
“那倒也未必,陛下隻說要各家王府的幼童們進宮來陪伴,也沒說就要從中選出誰來繼承。北疆虎視眈眈,陛下或許隻是想着讓各家留幾個為質,防着邊疆作亂;也或許是什麼旁的緣由,信了民間偏方找幾個幼童帶領着孩子托生而已,未必就是想不開要過繼。”
這話倒有幾分道理,引得另幾位紛紛點頭。
京官兒們有猜測揣度,百姓自然也有。可不知道是什麼緣由,竟然越猜越歪,和幾位大人們的想法完全不相同。在百姓口口相傳中,有兩個說法格外得人信服。
一是說皇帝已油盡燈枯,又沒有生育能力,這才在二十多歲的好年頭就急着要認下别人家孩子。
二則更過分,是說皇帝本是不好女色愛少年,實在沒法子勉強自己同後宮佳麗同床共枕,從前有過的那個孩子是不得不應付先帝才懷上的。傳聞中盛寵的姜貴妃隻是皇帝掩飾自己真實喜好的工具,當年被先帝刁難也隻是代替當今陛下受過,不小心做了皇家父子鬥氣的法寶。
傳言甚嚣塵上,哪怕京中嚴禁這言論傳播也遏制不住。為了皇帝名譽操碎了心的忠良氣得愁得恨不能将那些編瞎話、傳流言的都揪出來打死了事,可真被這樣流言直指的皇帝本人卻是飲食、坐卧如常,且依舊神态安然的樣子,不僅沒對民間流言發怒,而且也絲毫沒有撤旨的意思,依舊命諸侯王子弟即刻入京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