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趙彧說他會安排明白,令柔就已有半月沒見他。不必接駕的日子就更不用與旁人來往,于是就扣緊了宮門過自己的小日子,不知外頭是什麼光景,更不知盛傳的流言。
皇帝帶着這幾日以來難得的好心情,腳步輕快地走進了長興宮。今日他身後沒跟什麼人,來的時候又特意囑咐不要通報,故而此間主人并沒有發現他過來。
這時候令柔正同她帶進宮裡的妹妹下棋。天熱,又不見外人,她沒梳宮中發式,而是半披着長發,穿着一身月白色織花褂,輕便靈巧。
他功夫修習得不錯,腳步刻意放輕時近乎無聲,悄摸走到令柔身後,頭探過去看她們兩人對弈。
姜令舒沒貴妃那樣松弛,她本就同貴妃不親近,如今得了機會與貴妃接觸自然萬分小心,稍擡頭就看到了陛下饒有興緻地觀看着她們動作,立刻起身跪下行禮,嘴上卻沒敢吱聲。
她雖沒發出什麼聲音,可令柔猜也猜得到她是因着什麼反應這樣大,便也恭謹下拜,高聲道:“恭迎陛下。”
她沒拜下去,隻是剛做出個樣子就被趙彧托着手臂扶住。他拿住她手臂就也沒放下,繼續拉着直接将她帶出門去。
走到空無一人的主殿卧房裡,他才停步,笑着對令柔說:“現在這樣你滿意否?”
什麼樣?令柔摸不着頭腦,這她還真不清楚,她這幾日光顧着玩了,根本顧不上什麼旁的。
趙彧這時候心中輕快,看着她茫然不知的樣子更覺得她可愛,捏住她兩邊臉頰說:“現在朕可同你一樣了。”
一樣什麼?令柔受夠了他這愛賣關子的毛病,猜不出也懶得猜,于是幽幽盯着他等他自己說。
趙彧卻不急,親自執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見這一杯茶水都快喝完令柔也沒任何動靜,才終于為她解謎:“現在外頭都編排着朕是沒有生育能力或是喜好男色,再不就是權欲熏心,想拿諸王幼子作人質。你以後不必擔心名聲了,再壞也壞不過朕去。他日若是史書工筆,那咱們兩個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荒唐夫婦。”
令柔難以置信,對他這話都不知從哪裡開始批駁,想了半天才整理好頭緒:“您做了什麼被這樣辱罵?外頭百姓又怎麼敢傳這樣要命的流言?又是多麼大的事情值得被計入史書裡?”若真是将他們兩個記作是一對荒唐夫婦,那她未免太冤,趙彧是真瘋魔,可她卻沒那麼可惡。
趙彧目光柔和,盯着她毛茸茸的披發輕笑:“先别管那些,先說說你。怎麼在你自己宮裡這樣快活?你現在的穿着打扮,朕瞧着很像你在涼州時那樣。還有你那妹妹,你現在已經與她這樣相熟親近了?”他還記得,姜家送她進宮是沒懷什麼好意吧?
被他岔開了話題,令柔有點不快,可還是笑着解釋:“臣妾想着這幾日都不出門,不用見到外人自然也不用打扮得莊重累人,舒适自在就很好。至于妹妹,臣妾身邊也沒什麼人陪着,隻能同她玩耍取樂了。”
這話中有意思,似是在抱怨身邊伺候的都是不熟悉的生人。趙彧卻沒理,他笑容加深,拉着她一隻手讓她在眼前轉了一圈,道:“朕也覺得這樣好,以後你都要這個樣子才好。”
令柔心裡還裝着方才趙彧說的事兒,聽他“贊美”才知自己此時衣冠不整,但聖上面前也沒有花上個把時辰梳妝換衣的道理,隻好将就着将那些披發全都梳起,梳成一個圓髻,看着稍稍整齊些。
可那頭發剛梳好就被拽松了,回頭一看,果然是趙彧動的手,他眼中笑意弄得快溢出來:“你現在這樣也好,怎麼瞧着都不錯。”
她這又是怎麼好了?令柔不解,沒看出來趙彧評判的标準是什麼,大概就是他心情好所以看什麼都好罷了。
說到這個,令柔還是沒忘那重要的事情:“陛下還沒說呢,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讓您聖譽被毀侮至此也不發怒?”
趙彧笑道:“因為流言的源頭就是朕本身,自然不會為此生氣。”
“說起來,這事情與你關系不小。”她那副迷惑不解的神情他再看一百次也不會膩煩,難得這次的話題她真心感興趣,當然要趁着機會吊一吊她胃口。
令柔不由得擰緊了眉頭,她不知趙彧這時候是在逗她,隻以為是她的那些舊事又惹來麻煩,連忙湊到他身邊想再細問一番。
她心裡急迫,面上更是沁了些薄汗,鼻頭上還有些微晶亮的小水珠,随着她不自覺的靠近而有少許蹭到趙彧袖上。
他眼神凝在那一處白皙軟肉上愣了一瞬,擡袖遮住面上神情,輕咳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