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怎能與臣妾有關?妾在宮中安分守己,條條框框沒敢有半分逾越,怎能招來這樣大的禍事?”
趙彧耐不住她這樣急切催促,按住她頭上毛茸茸的小髻,等她老實下來抿唇看他,才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一一道來。
令柔聽完直接像當日朝臣那樣呆住,垂眸想了好半天才怯怯道:“那您是作何打算呢?”
她猜得到外頭如何評價,卻猜不到皇帝腦子裡想的是什麼。趙彧身體如何,他本人無疑是最清楚的,而後就是她了。正值壯年、沒有隐疾,更不可能好男色,民間的那些猜測還真算得上是無稽之談。
就在她頭腦快速運轉的時候,又感到自己一隻手被執起,放在那人膝上。
“先不說旁的,就說這流言。你也應當想到了,外界毀謗之語如何猖狂荒謬,無一不是直沖朕來,可朕何嘗在乎過分毫?流言之‘流’,同流星、流水一般無法捉摸、掌控,你就當它是自然中常有常消的物什吧,何苦将它放在心上,反倒累得心疾?”
趙彧說話時特意放輕了聲音,生怕驚擾到她,然而令柔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沒像趙彧期望得那樣開懷,反倒陷入到更深的恐懼中。這人難道真是個瘋子嗎?哪裡有人會專門做這樣的事情來自污,簡直不可以常理度之。她求的是包紮傷口,且以後不要再受傷,可他卻上趕着給他自己也劃一刀,還喜氣洋洋地告訴她今後他們就一個樣子了。
越想越覺得荒唐,以至于令柔開口時聲音幹澀而幾不可聞:“陛下,您何須如此……”
趙彧興緻高漲,挑眉說:“倒也不止是為了替你轉移罵聲,還有些旁的目的,你不必為此負擔太過。”
“等那些孩子們進宮來,你從中挑一個聰明伶俐的認下由咱們養着好不好?”
令柔驚呼出聲:“您真的打算收養嗣子?”見皇帝若有所思盯着她驚容,她勉強控制住面上神色,又補充道:“您這時候風華正茂,就是一時無子也無需心急,怎麼竟到了這一步呢?”
“朕曾說過,不願與旁人共枕。”
聽到這句,令柔急切着想要出言勸阻。他從前是說過這話,可她以為這隻是他意亂情迷時說的瘋話,哪裡想得到他真會踐行?原他做什麼事情都與她沒關系,可現今在世人眼中她長居帝王身側,他的瘋魔舉動可很有算到她頭上的可能!
趙彧伸出兩指搭在她唇上,止住她将要出口的幾句,笑道:“你不應當高興嗎?不願生就不必生了,再也不必受那樣的苦楚,再不用陷入那般境地。”
令柔咬牙,暗恨趙彧拿她從前說過的話來堵她,心中也有點悔了那日話說得太緊,以至于今日反駁都顯得底氣不足。
“不勞你受累生子,也不留你獨自遭人議論,也算是遂了你意?”趙彧卻不打算放過她,還繼續進攻:“你也實話告訴朕一句,不願意生,究竟是因為害怕畏懼,還是因為旁的什麼人什麼事。”
令柔輕輕呼出一口氣,擡頭同他對視着答:“臣妾此前已回答過一次,絕不會再有類似事情發生。若您實在是疑心難舍,妾願飲一碗紅花湯斷絕您顧慮,若是這也不夠,就一杯鸩酒或是三尺白绫了結個徹底也不錯。”
趙彧難得被她噎住,無奈笑道:“紅花太傷身,白绫則更不可行。朕不過是多問了兩句,你怎麼反應這樣大。”
令柔往後退了兩步,躲開他的手臂,徑自跪下去道:“惡語之害,更甚于風霜刀劍。您說的時候覺着解氣解恨,可妾聽着隻覺羞慚不能自容。”
“那你說該如何?”
“臣妾絕無二心,心中此後都不會再有什麼旁人。”也沒有你。
皇帝大感寬慰,親自上前将她扶起,感懷道:“朕同你相識六餘載,這是頭一回真覺着你放下了過去那些人和事。”
他興沖沖來,卻沒留下過夜,又興沖沖走了。仿佛來這裡隻是為了告訴她這個“好消息”,又貼心地留下她獨自待着消化。令柔含着怒意,一點點細細思索方才他們交流時的每一分細節,琢磨着竟也從中些微體會出一絲意味:趙彧,或許真對她有那麼一點真情,甯可認養子、甯可讓世人傳他是沒能耐生子也沒強逼她。
他不吝于向她展示這一點,或許是在暗示她,允許她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