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槿公子求見,是否要放他進來?”
皇帝走了已有半月,令柔就聽着他吩咐悶在宮裡獨處,從不與外頭往來,因此宮人也隻是順口問了一句,沒真要将趙槿請進來。
令柔略一沉吟,想想這孩子生死未蔔的父親,又想想他姐姐趙瀾,還是決定見他一面。
“娘娘”,趙槿進來給貴妃請安,可他那樣子卻吓了令柔一跳。
她一年多前才見過這孩子,那時他才多大!還活像個小孩子,可如今竟已長成小青年了,難怪方才宮人請他進來時有些猶豫。
“你有什麼事情?”令柔允他進來是因為心軟,卻不打算同他聊太久。這樣一個青年,實在不宜與她單獨相處。
趙槿原本就站着,旁人給他指了座位他也不肯坐,這下聽了問話更是直接跪下去,真摯道:“娘娘仁善,求您庇佑槿。”
令柔吸了一口冷氣,示意宮人将他扶起來,又溫聲問:“你别着急,究竟是怎麼了?誰要害你嗎?”
“想來您也知曉,家父前些日子失蹤于亂軍之中。宮中捧高踩低是常事,我們這些人又年幼力微,地位高低全憑家世父母,日子自然不好過。且我本就與趙轅不睦,現下他父親統管京城,我就更艱難。”
令柔了然,那時就見他和另一個不大對付了,這下對手登了高位,他自己卻沒了依仗,自然惶恐。
“你要我如何幫你?讓你住我這裡是萬萬不能的。”她也沒和這個可憐孩子兜圈子,直接給他否了一個選項。皇帝不在京城,她就更不能犯些過頭的錯誤。瞧她不對付的人太多,往常有皇帝頂着則還好,現在沒人頂着就更不敢做出格的事情給人留把柄。
“求娘娘下令放我出宮,您若是有餘力,就請您允我在魏國公府借助;若是不能也無妨,槿自找去處就是。”
貴妃沒說話,隻輕輕向後靠,兩叢厚重長睫輕顫後又微阖,假寐一般,不去看眼前人。她是真不知該如何幫他,按理說,她這樣的後妃,是絕對不該同皇親來往過密的,何況趙槿還同靖王的兒子有過節,她貿然插手沒準兒還引來什麼麻煩……
可這是郡主的親母弟,孤零零一個待在宮裡,又怎麼讓人放心?
“我幫不了你,你是陛下作主、在宮中住着的皇親,我手中又無冊印,怎麼才能下令幫你出宮呢?你不若去求求皇後,看她有沒有主意。”
趙槿眼神一下黯淡下來,落寞道:“槿本也不想麻煩娘娘您,于是先給皇後宮裡上了請,上了多次都無回音,這才來求您。”
令柔愕然,細想倒也能想通。這光景誰願意幫什麼旁人?虧得趙槿是她好友的親弟,若是旁人,怕也是敲不開她長興宮的大門。
“你且好好說說,是怎麼同趙轅惹起抵牾的?”兩個小孩子,同住在宮裡,是怎麼鬧到涉及性命的?沒頭沒腦的,總要問個明白才是。
趙槿恭敬答:“說起來也不完全是我們兩個之前的事,是我父親同靖王殿下當年在西北一同領兵時就不睦。靖王起了興後帶兵進發,卻不慎陷入亂軍之中,死裡逃生卻落下了病根,也落下了戰敗的污名,回京後連陛下的面都未得見。”
他說得簡略,且避重就輕,将大多責任都說給那方。可令柔也不是好糊弄的,不會因為和鎮北王這一方更親近就輕信。靖王真能這樣不講道理?其中必有什麼旁的内情。
令柔瞟他一眼,又沉默半天不出聲,等得趙槿沉不住氣,戰戰說:“槿年幼,旁的确實不知情,隻知靖王曾指責過家父,是有意不讓他上戰場,又有意讓他身陷險境。”
這時候說這些有的沒的沒用處,她揉揉眉心,打算和他說清楚:“你這樣一說,我豈不更不能讓你出宮了?現在是靖王當家,惹了他我豈有容身之地?”
趙槿沉默不答話,隻見一滴滴不知是淚還是汗,慢慢浸濕了他身前一小片。
“讓你出宮不可,為你拖延幾天倒是能成。”
趙槿一下擡頭,眼神亮起又很快黯淡。“謝過娘娘好心,可隻是幾天能有什麼用處呢?”
令柔有點惱了,不客氣說:“是你遇險還是我遇險?這點腦子都不願動嗎?屆時我召内外命婦來我宮中一聚,為西北祈福祝禱,人多眼雜的時候你愛去哪是哪,同旁人都沒什麼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