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槿沒答話，隻是凝神看了姜令舒兩眼，那侍從身旁人用胳膊肘怼了他兩下，示意不要再出聲。

等姜令舒再醒來的時候，那幫不速之客已走幹淨了，睜眼就是貴妃，看她正時不時動上幾筆；所處之地也不再是那處破敗地方，而是溫暖舒适的屬于自己的榻上。

見她醒了，令柔随口問：“怎麼讓你去問個情形，反而将自己問倒在了人家地盤上？”

說起這個事情令舒就生氣，氣到發抖，聲音都顫着：“他不想洩密，偏又管不住他自己那張嘴！什麼事情都說個不停然後又怕我出賣他！竟直接将我打暈了過去。”

“小畜生”，令柔冷嗤一聲，她就知道趙槿這小子心眼子多，虧三日前跟她賣慘的時候做小伏低，一得了機會就翻臉不做人，果然是皇家的種子。

意識到自己連着郡主也罵了進去，令柔又回神，向着姜令舒說：“你知道他将你藏哪了嗎？他将你整個悶在被子裡！我派去的人剛看了還覺得奇怪，不知是誰被落下了，翻開一瞧才知道是你！”

姜令舒難以置信：“他為什麼要這般？能拖延了誰不成？”

“未必是為了什麼，沒準兒隻是做了有趣呢”，令柔不糾纏這事，扯過方才那張紙片來給她看。

“是我！”姜令舒驚呼，兩眼放光看了她一眼，興奮道：“您畫技真高妙！”她看不出是什麼技法，不過到底是大家女兒，看過的名家名畫不少，隻覺這一幅分毫不輸。不過，她從前并沒見過娘娘作畫，今日是怎麼？

令柔笑道：“談不上什麼畫技，随手偶得而已。”

“怎麼平常不見您雅興？”

她笑容收起，彎着的眉目也變回平整樣子，語氣平淡：“從前愛好這個，嫁入王府後也還能畫些，孩子沒了就再不動筆了。”

姜令舒一下僵住，讷讷不敢言。她可真恨自己這張嘴！怎麼就這麼愛問，白日裡問得令自己沒法子脫身，現在又讓娘娘想起了傷心事。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令柔不願看旁人因着她的事情傷心，轉了個話題：“現在的事才是要緊的。”

姜令舒果然顧不上傷心，忙問：“咱們有什麼事？”

“雖說明面上沒人知道趙槿是從咱們這裡跑出去的，但實際上怎麼回事怕是誰都明白。皇城裡現在是人家在做東家，指不定怎麼收拾我呢！”

姜令舒聽得入神，倒吸一口涼氣，喝道：“難道靖王敢搜宮？他還能對您不敬不成？”

“針對趙槿是背地裡做下的，搬不到明面上來，也不會因着這個來給我羅織罪名。可旁的就不好說了，若是記恨上我那什麼東西都拿得出來，皇帝有心護我怕是也鞭長莫及。”

“那您怎麼還一定要幫那混小子？”

令柔歎一口氣說：“不是為了他，也要為了他那生死不知的父親，何況他親姐還救過我一次，我就更不能見事不舉。不是說一定會出什麼事，隻是預料了番最壞的情形而已。”

恰就是這時候，靖王竟真的派人來見，令柔卻沒打算出面，隻派了個人打發去，隻說疲累至極又不方便見外男。

姜令舒怯怯問：“您不是說靖王現在得罪不起嗎？怎麼又……”

“得罪不起也到底是得罪了，還管他有的沒的？左右他又沒證據，這事也擺不到公堂上，就算是那小子被逮了也是他自己命不好，我可是絕不會去見的。”

其實靖王也不算是外男，尤其是公開的場合就更沒什麼可怕，然而貴妃非要“守禮守序”，那誰也不能拿她怎麼樣。

幾日後，沒聽說趙槿出宮被逮住，也沒等來靖王發難，等來的竟是西北大捷，攻下了北疆占據着的涼州城，可現在依舊是沒法子回來，雙方都正僵持着互不相讓，大有再耗上三年五載的意思。

“陛下，宮中有密報來。”

皇帝現在其實沒什麼事情做，不過是坐鎮在此跟着北疆耗時日拼耐心拼補給而已。這時候就恰有功夫看一看宮中來的密報。

現在這時節，從京中傳信到前線不容易，耗時更長，趙彧接到這一封時，這事情已發生了五六日了，看了“靖王欲暗害趙槿，趙槿借着貴妃的力逃出宮去”一節時不由揪住了眉頭。

這如此精簡的一句，竟能出現三個讓他不省心的人物，可真夠堵心的。他也知道些自己二哥和鎮北王的矛盾，卻怎麼也想不到他會把矛頭對準一個不經事的孩子。那事發生的時候，趙槿都還在襁褓中呢，竟也能波及到他。

看着他二哥這勁頭，怕是這事不能善了，偏他還在京外管不住那邊，隻希望着他們還有些分寸，别越鬧越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