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呢?
說為什麼,就是不想看到他受傷。
至于為什麼不想看到他受傷,是不想看到宋待哭,可是說到底,宋待即使受傷了也不會哭,不過剛剛,他哭了…
李昱上次見宋待滿眼噙淚,還是在六年級。
“宋待宋待,來這邊來這邊”。
這時候的宋待,因為李昱的緣故,算是有了很多朋友,至少跟李昱的朋友成為了朋友。
“好”,宋待聽到喊他的聲音,跟了上去。
那是一片藕塘,暑假正是荷花開得最燦爛的時候,幾個人騎着自行車十幾公裡找到的。
林琳和另一個女孩坐在池邊,腳泡在曬得溫溫的水裡,貼耳聊着女生的小秘密。
宋待李昱還有三個人,嘗試探索這片藕塘。
“那朵荷花最好看了,我要摘到它,送給林琳”,其中一個男生大聲地喊道,好像是生怕林琳聽不見。
林琳裝作不在意,但是臉不自覺得更紅了些。
李昱起哄,還朝林琳吹了個口哨,“嘔吼”。
林琳翻了個白眼,依然沒有要理他們的意思。
那男生雖然沒得到什麼回應,仍然跟打了雞血一樣,扒拉着荷葉大步朝前走。
“你慢點兒,稍微試一下,這種藕塘,保不齊什麼時候可能就有個坑”,李昱跟在那人後面,朝另一個方向小心翼翼地試探。
“宋待你跟在我後面吧”,李昱朝後伸手,扒拉開另個人之間的兩片荷葉。
宋待點了點頭,也學着李昱的樣子小心試探。
李昱回頭看了看宋待略微不自然地神色,笑着說:“哈哈哈,你可以放輕松些,跟着我就行,不會讓你嗆水的”。
宋待聽話地跟在後面,從李昱手裡接過擋住路的荷葉杆,摸上去并不是很舒服,有很多紮人的凸起。
“馬上就到了”,李昱說話的聲音略微帶點兒不太自然的喘氣聲,“剛剛我看見這裡有一朵荷花,不比那朵差”。
“你這個要送給誰”,宋待問道。
“送給誰?”李昱剛剛還真沒想這個問題,不過看它好看,“我也不知道,要送人的話,想送給你”。
“謝謝”,宋待說。
“謝什麼呀,咱倆誰跟誰呀,我的就是你的”,李昱已經成功的抓住了荷花。
李昱也是第一次摘荷花,沒想到杆這麼難掰,左搖右晃了很久,不過是把杆從翠綠磨成了墨綠色,一點兒沒有要斷的意思。
李昱回過頭,不好意思地笑笑問宋待:“那什麼,我要用牙咬,你介意嘛”。
宋待擺擺手,“我不介意,但是你牙沒關系嘛”。
“不介意就行”,李昱說着臉湊上去,啃住那節被扯得難看的半截兒,剛換完的牙确實好咬一些。
“OK,搞定”,李昱啐了啐嘴裡苦的唾沫,把荷花遞給宋待,“給”。
宋待剛接過荷花,突然聽到一聲大叫,接着剛剛他們過去的區域,荷葉突然急劇晃動。
“快把他拉上來”,岸上的兩個女生也站了起來,朝那邊大喊。
李昱二話沒說就朝那個位置走過去,宋待跟在後面。
這次李昱來不急把荷葉遞到他手裡,荷葉簌簌地掃在臉,劃得有點疼,但是卻一點兒也沒攔住宋待朝前跑。
兩人幾乎同時到那一塊,之間兩個人正在死死的扯着另一個半個腦袋沒在水裡的人。
那人努力的朝外探頭,不過每呼吸一下,都會被水嗆一下,整個人通紅。
“快,快”,李昱和宋待加入,一起死命的拽,“1,2,拉”。
四個人勉強把人扯了出來,但是那人沒什麼動靜了,幾個人一起拖上岸。
來不急休息,李昱學着電視上的樣子給他做心肺複蘇,宋待蹲在一旁,手裡的荷花沒有丢,但是光秃秃的,隻剩一個被黃色花蕊包裹着的小蓮蓬。
李昱一下一下按壓着,總算手下的人,咳了兩聲,開始大口呼吸。
李昱喘着粗氣,跌坐在一邊。
也就是這個時候,他才看見宋待的眼睛裡噙滿了淚,死命抿住嘴,手指捏住荷花杆的地方沒有一點血色,慘白。
“宋待”,李昱小聲地喚着他。
宋待擡起頭,眼淚流了出來。
兩個女生焦急得站在一邊,慰問着劫後餘生的男孩。
宋待撐了一下地,站起來,無聲無息地把眼淚擦掉了。
沒有人看見,除了李昱。
好像,也不意外。
“算了”,宋待知道再這麼下去,他也不會說什麼,“走吧”。
李昱跟在後面,胳膊伸進兜裡,雖然傷口沒什麼大問題,但是牽扯一下還是有點兒疼。
突然,李昱意思到了什麼,另一隻手伸進另一邊兜兒裡,艹,忘帶鑰匙了。
宋待回過頭,發現李昱突然站定,一臉無措,“怎麼了”。
“那什麼,你今晚真要去我那兒”,李昱笑了笑。
宋待一晚上的煩躁達到了頂峰,眉毛皺地絞在一起,“你們家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啊,還是怕我去一趟就把你值錢的東西都偷走,還是怎麼的,你這個人真的,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磨叽,艹”。
他說着踢了一腳,旁邊的垃圾桶,還好是木質的,要不不知道會有多大一聲響。
李昱沒想到宋待突然發這麼大脾氣,當然他知道這也是他的問題。
“我,忘帶鑰匙了”,他解釋道。
“艹”,宋待暗罵一聲。
他接着踢了一腳面前的空氣,不知道是不是剛才踢得太用力,腳疼,沒繃住的笑了。
“他媽的,你沒帶鑰匙就說沒帶鑰匙啊,磨磨叽叽的”,宋待說。
李昱想用左手撓撓頭,但是擡到半路,拉扯的疼痛感讓他放棄了這個想法。
也是這個時候讓他反應過來,這才剛剛出了醫院門口,雖然現在早就過了人潮高峰,但是周圍還是有不少來往的行人。
剛剛那個架勢,還真像兩口子吵架。
“走吧”,宋待笑了一會兒,一晚上各種各樣的情緒,算是稍微有點兒緩解。
“去哪兒?”李昱向前跑了兩步,站到宋待身邊。
“你他媽,腦子也裹紗布了吧,拿鑰匙啊”,宋待的聲音雖然跟剛剛差不大,但是顯然沒了戾氣。
“哦哦,我落教室了,現在還能進去嗎”,李昱問。
“不能”,宋待斬釘截鐵地說。
“不能還拿個屁”,李昱抱怨,“還說我,你的腦子也裹紗布吧”。
“正門不能進,爬牆總能進去”,宋待說。
“哎,大哥,你看看我,看看我,”李昱像是怕他聽不明白,擡了擡左胳膊,“我哎,傷員,怎麼爬”。
“又沒讓你爬,你在牆邊望風,看到什麼可疑的人跪下給人唱征服”,宋待說。
“艹,你行”,李昱說。
兩人打了個車,這個時間不算晚,要是平常正常上課時間,現在還有肯定還有很多人在這兒耗着。
現在,就樹底下幾個燈亮着,有的還一閃一閃的。
宋待把李昱帶到後門,後門跟前門沒什麼太大的區别,就是牌子小一些,不過這邊的栅欄比正門要舊一些,也矮一些。
宋待上下打量了一下,袖子都沒向上撸,徑直一個大步,踩上了栅欄下的矮牆,略微試了兩下,踩着栅欄上的镂空花紋,三兩下爬到了頂,接着直接跳了下去,噗一聲穩穩落地。
李昱看了看宋待踩着的地方,那是操場的沙坑,怪不得跳得那麼果斷,不知道的還以為在這兒踩過點兒。
“應該在書包裡,要不就在抽屜裡,你好好找找”,李昱接着蹲在牆邊,“等一會兒記得去大哥手裡贖我”。
宋待沒再聽他發牢騷,從沙坑裡走出來,敲了敲鞋子裡的沙子,朝教學樓方向走。
學校的綠化很好隔一兩米就有棵樹,路燈很多,手電筒都不用打,一路就到了教學樓。
教學樓裡就沒有外面那麼亮了,遠遠的隻有應急通道,幽幽的閃着綠光,教室的門也也已經關上了,宋待又從窗戶裡翻了進去,走向兩人的位置。
宋待翻了翻李昱的書包,從最外面的夾層裡,拎出來一個鑰匙,就那一把鑰匙上還栓了一個鑰匙扣。
那個鑰匙扣他記得,他送給李昱的,居然還沒丢。
他笑了笑,把鑰匙揣兜兒裡,順便把對面的窗戶關嚴,才又翻出去。
剛要下樓,看到相對的另一樓層,過去一個開着手電筒的黑影。
宋待看了一眼,就跑了下去,估計是保安巡視,被抓住雖然也沒什麼,但是他可不想明天被老徐叫去,聽他廢話。
宋待小跑着,能聽到風從耳邊呼呼劃過的聲音,還有點兒熱,能感覺到後背汗洇洇的。
李昱沒蹲在那裡,而是來回地踱步,看到宋待跑過來,說道,“不用這麼急,我征服也就唱了三四遍”。
“傻逼”,宋待罵了一句,從栅欄上翻了過來。
李昱不由地感歎,“沒想到你翻牆還有天賦啊”。
“我們學神,什麼天賦沒有啊”,宋待站定,從兜裡掏出鑰匙,扔李昱面前,“不服不行”。
“是是是”,李昱健全的右胳膊擰巴了一下,接住了鑰匙,“學神牛逼,走吧,再多站一會,你真要替我收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