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觀察了一圈,很順利的翻了進去,接着又觀察了一周,很配合的沒有出現一個人,一輛車。
又是十幾分鐘,從栅欄的縫隙裡隐隐看到樹下的走過來的身影。
“倒是輕車熟路”,李昱把下巴擡起來,扭過頭對宋待說,“走吧”。
那人剛翻過牆,宋待三個人也正巧趕到栅欄邊。
“手裡拿的什麼啊”,李昱出聲問道。
那人顯然沒有預料到,吓了一跳,但是反應很快,意識到不對,想從三人的縫隙中逃走。
宋待伸出腿一絆,那人跪在地上,叫了一聲。
宋待蹲下,把口罩從那人臉上扯下來。
是徐帆。
吳塵從徐帆手裡,拿過那一沓紙,翻了翻。
“看來你還真是很急啊,沒看看嘛”,吳塵笑着又把紙塞到了徐帆手裡。
徐帆手顫抖着翻開紙,睜大雙眼,一張張的翻弄。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嘴裡發出不可置信地喃喃聲。
“眼熟嗎”,李昱戲谑地笑着說,“是不是跟今天發的一模一樣,嘶,或者是不是跟你上次拿的一模一樣”。
徐帆還是不死心地一張張地翻弄,“不可能,不可能。”
“你就這麼想參加這次競賽嗎”,吳塵問。
徐帆像是認命似的,抽了一下鼻子,撐着地站起來,眼睛紅紅的,“你們行,你們真他媽行”。
三個人沒有說話。
突然徐帆毫無預兆地大叫了一聲,手裡拿着那一沓紙,指着三個人,吼道,“艹,你們他媽耍我,耍我,為什麼要耍我啊,為什麼要耍我啊”。
重複着幾句話,後面的聲音越來越小,逐漸被大口抽泣聲淹沒。
“是你自找的”,宋待面無表情地說。
徐帆拿着那一沓紙,掩面痛哭,“是我自找的,憑什麼啊,憑什麼”。
三個人顯然沒想到徐帆,會突然精神崩潰,愣在原地。
“憑什麼你們那麼輕易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憑什麼我的努力也被你們輕而易舉的抹殺,我的心願就那麼簡單,為什麼他們就是一點兒也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他們隻知道成績,隻知道讓我學習,隻知道讓我在一班,讓我出人頭地”,徐帆的嗓音啞了,但是沒有停,身體不受控制的一點點跪在地上,“為什麼對我這麼失望,卻還要生我,為什麼,我好累,好累,我不喜歡學習,從來都不喜歡,為什麼要逼我啊”。
徐帆的抱怨逐漸從他們幾個,變成了他們,這個他們是誰,從他的話裡,已經顯而易見了。
李昱歎了口氣,蹲下身。
眼睛跟徐帆平視,平靜地說:“你真的有資格埋怨别人嗎,你真的有資格說努力嗎,你真的有資格說累嗎”。
徐帆噙着淚的眼睛死死盯着李昱,嘴巴中隻有斷續吐出的白氣。
宋待不知道這幾句話,是李昱想說給徐帆的,還是想說給他自己的。
他真的很想抓住他領子,直接質問這幾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可是他知道,這些話隻有他自己肯說出口的時候,一切才算真的過去。
“叔叔,那邊”,王加浩帶着保安叔叔走過來,張池和趙城跟在後面。
“就是他翻牆進去偷了卷子”,保安叔叔指着徐帆向四周詢問道。
宋待點點頭。
保安大叔說:“走吧,跟我去保衛室吧”。
徐帆從地上站起來,手裡還緊緊地攥着那一沓紙,大口呼吸着,身體劇烈的抖動。
他跟在保安身後,走了兩步,突然回頭,聲音喑啞道:“李昱,你沒有了解過的東西,就不要随意指責,你也沒資格”。
徐帆走了,幾個人就站在那裡,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趙城站了一會兒,什麼都沒說離開了。
“那什麼,不早了,大家都回去吧”,張池試圖打圓場緩和氣氛,“我們今天的行動也算是成功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還要考試”。
“對,大家這兩天都挺緊張的,好好休息休息”,吳塵說。
李昱笑着,但是看得出來笑的有些勉強,說道:“大家這是幹什麼啊,整這麼尴尬,趕緊回吧,别明天早上一個都沒來”。
大家都走後,李昱坐在了馬路牙子上。
宋待不知道該怎麼去問,索性什麼都沒說,跟着坐了下來。
沒什麼風,馬路邊上的塑料袋,像是被小女孩遺落的紅色娃娃,靜靜地躺在那裡。
偶爾有車嘯叫着飛馳而過,其餘時間都是靜悄悄的。
李昱突然開口:“冷嗎?”
宋待回答道:“還行”。
“回去吧”,李昱擡起頭直勾勾地盯着宋待,眼睛霧蒙蒙的,看上去讓人心疼。
宋待在那眼神的注視下站起身,站定身的那一刻,手被另一隻手包裹住了。
“手這麼涼,是還行”,李昱笑着說。
宋待感覺着被那隻手牽引着,放到了兜兒裡,暖烘烘的。
“我手本來就涼”,宋待說道。
“去我那兒,你是不是已經打好招呼了”,李昱說。
宋待嗯了一聲,點點頭。
路燈黃黃的,不知道在這裡站了多久,他們或遙遙相望,或并肩而立,從接受使命的那一刻起,注定着不會再靠近。
人就很奇妙,好像無論木已成舟,草又重生,都有機會,重新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