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軒走了的幾天,宋待有時叫李昱去家裡吃飯,有時待在他家一起寫卷子。
“除夕怎麼過?”宋待拿紅筆在卷子上劃了道斜杠,圈出了條件,又重新在題旁邊算了一遍。
“還能怎麼過啊,貼春聯,吃餃子”,李昱有點兒疲憊地笑了笑,“你要是有時間,給我送盤餃子也行”。
“除夕來我家吧,我媽現在就開始準備好吃的了”,宋待說。
李昱放下筆揉了揉眉頭,酸得不行,“我去合适嗎,你們一家人團圓,我去算什麼”。
宋待支着頭,不時瞟一眼李昱,“有什麼合适不合适的,你不經常去蹭飯,現在要臉了”。
“嗯…”李昱點點頭,“說的也是”。
除夕一大早,李昱從市場買了兩大袋子菜,又拎了兩箱牛奶,十點左右敲了宋待家門。
宋待打開門,頭發亂糟糟的,看上去剛睡醒的樣子。
“來了”,宋待從上到下掃了李昱一眼,笑了笑,“還帶了東西”。
“大過節的,什麼都不帶來蹭飯,顯得像收保護費的”,李昱說。
“行吧,你把奶放門口櫃子上吧”,宋待說着接過李昱手裡的菜,“他們倆也去菜場了,今天的飯看來相當豐盛了”。
過來屁颠屁颠地跟着宋待到了廚房,又知趣地坐在門口。
“過來,過來”,李昱叫道。
過來看了宋待一眼,猶豫了一下,跑到李昱跟前,把爪子搭在他的膝蓋上。
“過來,今天怎麼這麼香啊,帶你去洗過澡了,過年了,我們過來也洗澡了”,李昱抱着過來來回蹭了蹭。
“晚上吃完飯,你着急回去嗎”,宋待坐在李昱旁邊,朝過來拍拍手,把整個臉埋到毛裡,說話聲音囔囔的。
“怎麼還有售後服務啊”,李昱問,“有什麼節目嗎?”
“我爸瞞着我媽買了超多煙花,打算飯後全放了”,宋待說。
“煙花?這兒不是禁止了嘛”,李昱說。
“你剛才也說了這兒”,宋待半仰着頭靠在沙發上,“去遠郊,打聽過了,那裡能放”。
“行啊,有熱鬧不湊王八蛋”,李昱說。
吃過午飯,宋父拿出一沓紅紙,長的方的,撒着金粉鑲着金色邊框的,各式各樣。
“自己寫春聯嗎”,李昱問。
“這些年的春聯,福字都是我寫的”,宋父小驕傲地說,“你不知道吧,你那時候除夕跟小待在外面跑呢”。
李昱樂了兩聲,“确實那個時候,聞到家裡有香味兒才回去”。
“今年我還多準備了些紙,你們可以剪窗花玩兒”,宋父說。
“明明是你自己想玩兒”,宋待毫不猶豫地揭穿他。
“這不難得除夕下午有人跟我一起玩兒嘛”,宋父說,“待會兒我寫兩幅,你們把小白那邊兒也貼上,我們就一起剪窗花”。
“我那邊兒?”李昱問。
“雖然我的毛筆字不值錢,但是讨個彩頭還是可以的”,宋父說,“你要是買了,我就自讨沒趣了”。
李昱笑笑,“沒買”。
宋父清了清嗓子,故作莊重地說道,“好的,我的孩子,定不辱使命”。
李昱和宋待貼完門口的對聯,正打算回去,李昱突然瞟見樓上樓梯口轉角有個身影飛快地竄到一邊。
“怎麼了”,宋待看到李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問道。
“沒事兒,走吧”,李昱說。
“老爸,你會剪窗花嗎”,宋待拿着手裡的紅紙束手無策。
“不會”,宋父回答道。
“啊?”宋待說,“那我們搞個毛線球啊”。
“這有什麼”,宋父不在意地說,“況且不還有手機嘛,什麼查不到”。
“有些不詳的預感”,宋待說。
李昱點頭表示附和。
在老宋同志費勁半天隻搞出一對喜字後,宋待毫不猶豫地背叛組織,加入了宋母的包餃子軍團。
“幾個餡兒啊”,宋待洗完手站在一側。
“三個,玉米肉,蝦仁肉和三鮮”,宋母說。
“那我來擀皮吧”,宋待從面盆裡拿出一塊兒面團,熟練地揉來揉去。
“小白的媽媽…”宋母面色擔心地說。
“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既然他來我們家了,估計還沒有聯系吧”,宋待說。
“小白的事情我也不好多打聽,但是這孩子是我看着長大的,還是希望他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宋母說。
宋待把面團搓成一個長條,切出一個個差不多大小的小劑子,撒上一層幹粉,擀面杖就骨碌碌地響了起來。
“他有自己想走的路,所以有些事情是不得不承受的”,宋待說。
宋母點點頭,依然心疼地說:“再怎麼說他還是個孩子”。
李昱看不下去了,開口道:“叔,我們找找教程吧,大過年的剪一堆喜字,不太好吧”。
“過年不能貼喜字嘛”,宋父停下手裡的剪刀,思忱了一下,“我也不會剪福字啊”。
“我搜一下教程吧”,李昱無奈地說。
李昱來回劃拉了兩下,驚奇地說:“看起來不是很難啊,福字,春字還有動物”。
宋父也忍不住湊上前看,點點頭嘟囔道:“這個魚好看,刻刀,還需要刻刀,我去找兩把”。
李昱翻到一張圖,是一對狗,決定剪一樣的,細心地在紙上描摹。
一個多小時,宋待包完餃子湊到李昱身邊,李昱正用刻刀摳出小狗身上的紋樣。
宋父那邊的鯉魚也基本成型,看了教程果然不一樣,宋待默默地把那幾張喜字,壓到了最下面。
“不錯不錯,還以為一下午白幹呢”,宋待說。
李昱啧了一聲,“說話真難聽”。
宋父附和地點點頭,“确實,初中我就說不過他了”。
“謝謝諸位賞識,你們再努力一下,等老媽炒完菜,我就去煮餃子”,宋待說完低下頭小聲嘀咕道,“你煙花擱哪兒了,踩點兒沒”。
“放心,你爸幹事兒絕對靠譜”,宋父得意地說。
“希望不要從驚喜變成悲劇”,宋待說。
宋待剛打算煮餃子,感覺到一個人影竄進廚房。
“老婆,看!”
宋父舉着剛刻好的對稱展開的鯉魚,在宋母眼前晃來晃去。
“哇,好看哎”,宋母接過剪紙,雀躍地張開雙臂,“獎勵你一個抱抱!”
宋父抱完炫耀地看了一眼宋待,嘲諷地說,“有些人連個抱抱都沒有”。
宋待無奈地笑了笑,看了眼李昱,還趴在桌子面前。
“你也隻能跟小白抱一抱了”,宋父說。
“這我不得不插一句了,怎麼還有我的事了”,李昱笑着回過頭,抖落了兩下手裡的剪紙,“我的也剪好了”。
李昱也擠進廚房,廚房一下子被塞得滿滿當當,過來也在門口蹲守,準備突出重圍。
“你把你的貼在進門的地方吧,每天都能看見”,宋母用胳膊碰了碰宋父,示意他先出去。
宋父得令,蹦蹦跳跳地從廚房出去了,李昱得到點兒喘息的機會,站到宋待身後,像是等待誇誇的小朋友。
宋待清了清嗓子,學着老媽的聲音說道:“哇,真好看啊,把它貼到我門口吧,這樣每天都能看到”。
宋母哈哈大笑,把做好的菜端去餐桌,“宋待,學的什麼啊”。
兩人也跟着笑,宋待笑着又往鍋裡添了些涼水。
“你也出去吧,馬上要撈出來了,别弄你身上”,宋母道。
李昱剛欲走出去,又折返回來,從後面輕輕抱住宋待,用很小但帶着笑的聲音說道:“差點兒忘了”。
他走了出去,宋待懵了一刹那。
說起來,高軒走了的這些天,他想過很多事情,高軒表沒表白,李昱答沒答應,李昱要是答應了,是不是應該跟他說一聲,要是沒有答應,是不是也應該跟自己說一聲。
宋待想象不到那種場景,雖然有女孩子跟他表白過,但是兩個男生之間,這種事情多少還是不一樣。
他當然不可能沒想過李昱會喜歡自己。
但是他之前會把他當做,青春期的小孩,總有莫名其妙自己喜歡的人也喜歡自己的錯覺一樣。
說不上來的奇怪感覺,他知道,李昱對他是不一樣的,但是他對高軒也是不一樣的。
不過,按高軒的意思,他肯定是表過白了,李昱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說…
“鍋!”宋母的聲音成功的喚醒了走神地宋待,“溢出來了”。
宋待趕忙手腳麻利地關掉火,用勺子往盤子裡盛。
“想什麼呢?”宋母有點兒擔心地問道。
“沒什麼,就是有點兒困”,宋待作勢打了個哈欠。
宋母從宋待手裡接過勺子,“你出去待會兒吧,吃完飯就睡”。
宋待木讷地點點頭,坐到沙發上,聯歡晚會還沒有開播,主持人聊着有的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