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他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
向着他臉部直沖過來的藍色流光被虛化成了光斑,在他注視中最終融化在青綠色的灌木裡。
在短暫的暈眩後,雷恩.沙拉曼逐漸聽見了水流動的聲音。與此同時,他的視野在短暫的模糊後變得清晰,他低下頭,正好地看見了聲音的來源。
雷恩正對着一條溪流,而這溪流中還倒映着一張臉。
——一張有着金色頭發和藍色眼睛的臉。
他和這張臉度過了二十多年,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這張映在溪水中的臉年輕得像是一個孩子。
不,準确的說,這就是一張屬于孩子的臉。
這時雷恩聽見了身後叫他的聲音。
遠處山坡上的孩子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在看到他後一路從山坡上追下來,來到溪邊。
“喂。”孩子說,“雷恩你怎麼會在這裡?”
雷恩.沙拉曼在這句話後也有些迷惑,他搖搖頭,從溪邊坐起來。
他張開嘴,看着面前孩子同樣熟悉又陌生的臉,卻不知道說什麼。
雷恩最終說:“這麼急急忙忙的,是有什麼事嗎?”
這句話讓孩子想起了他的目的,他趕緊推着雷恩走上山坡,邊走邊說:“……對,你提醒我了,阿爺叫我來找你。”
“要幹什麼?”
他們的速度越來越快,最終兩人停在了村子中央的一塊空地上。
孩子放開了手。
雷恩剛疑惑為什麼自己的問題沒有得到回答,就看見了聚集在空地中央的人們。
他們緊緊地注視着他。
啊。
雷恩突然想起來了,自己好像經曆過這樣的情景。
如果自己不知從哪裡來的記憶是真的,那麼他們馬上就要握住自己的手。
在他這樣想的下一秒,老人就握住了雷恩的手。
——老人的手十分粗糙,和他記憶中的一樣。
再緊接着,雷恩知道他們會向自己的方向聚攏。
——人們向雷恩的方向聚攏,并且将他圍在中間。
他們會說……
老人握着他的手,佝偻着身子,将額頭靠在雷恩的手上。
雷恩感受到有液體滴在他的手背上。
在眼淚的熾熱中,他想起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事。
和他回憶中幾乎同時,老人注視着面前孩子的雙眼,懇切地向他請求:“去殺死魔獸吧。”
老人話音剛落,雷恩就回憶起了他小時候的事情。
在他五歲的時候父母死在一次外出中,從此他就變成了孤兒,靠這個村子裡鄰裡鄉親的接濟生活。村子裡的人們幾乎都和他的父母打過交道,也都對他很照顧。
而在現在這個時間段的幾個月前,王族開始在每個村子進行資質測試,而他被測出擁有優秀的劍術天賦。
依稀記得那一天,雷恩.沙拉曼拔出木樁上的劍,劍尖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他用同樣閃閃發亮的眼神看着手中的劍,而周圍的人看他眼神越來越熾熱。
幾個穿着華貴服裝的貴族低聲說着些什麼,時不時地向中央拿劍的孩子看去。
其中有人說:“就是他了。”
這就是一切的開始。
而就在測試結束的幾個月後,雷恩.沙拉曼曾生活了十幾年的村子附近突然出現了魔獸。
一個過去經常和他講話的婦人死在了魔獸口下,再然後又是幾天,另一個老人在魔獸的追趕中摔斷了腿,最終在病床上惶惶而死。
這并不是結束,在兩人死後,村中不斷有人看到魔獸的身影,晚上也能聽見它的隐約的咆哮聲。
村子上的人陷入了恐慌。
他們貧窮慣了,連現在還留在村子上的青壯年都少,更不認識什麼能幫上忙的達官顯貴。
隻有村長一路求到了領土上的一位貴族老爺身上,不知道從貴族那裡聽說了什麼,在返回後他将希望放在雷恩這個被認證為最有天賦的天才身上。
這就是現在他們來到這裡請求他的原因。
但這些村民忘了一件事,雷恩.沙拉曼并沒有經過系統的戰鬥學習。
雷恩聽見自己在努力辯駁:“我嗎?我不可能殺死魔獸的。我最多隻幫阿叔砍過雞的頭……”
下一秒,雷恩口中的阿叔立刻說:“能砍雞當然就可以殺死魔獸,更别提你還有優秀的天賦。”
在阿叔的話出口的一瞬間,周圍的村民都點了點頭。
他隻是被測出擁有天賦,所以就被理所當然地視為救世主。
“你是我們村裡最有天賦的人,如果連你都無法殺死那個怪物,那我們就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村長在他面前長篇大論地請求他拿起劍,一句話接一句話,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架勢。
在對方的說話中,雷恩.沙拉曼環顧四周,看到了周圍的所有熟悉的面孔。
他們熱切地注視着他,就像是希望他馬上拎起利劍,将魔獸殺死,還他們一個清淨。
村長仍然握着他的手,并且雙手越來越緊,就像是在握着雷恩的喉嚨。
老人問:“你會為了我們殺死魔獸的吧?”
雷恩.沙拉曼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張開嘴,他聽見年少的自己在衆人的注視下說。
“……當然。”
那一天,金發的孩子拿起了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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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在勇者仍處于幻覺中的時候,布蘭迪已經站在防線前一個多個小時了。
時間已經長到連獸潮的速度都開始放緩,已經持續了快要一整天的獸潮終于有了要筋疲力盡的迹象。
按理說,這應該是進攻的好時機。
但褐發魔族用衣袖擦了擦臉上滑落的鮮血,轉身向身後的士兵們看去——他們大多已經快要累得摔倒在地,現在還能站在戰場上隻憑借意志力在支撐。
現在他們這邊的情況反而更差。
布蘭迪咬咬牙,再次拎起刀,将向他沖來的魔獸打飛。
還有很多士兵在他身後,仍在努力地堅持着——所有士兵都知道自己不能夠後退,一旦後退,他們失去的将不止是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