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雷恩.沙拉曼什麼都沒有明白,什麼都沒有理解。
他身邊穿着華貴服裝人們的嘴在不停地一張一合,像是在表演舞台劇一樣,但他什麼都聽不清。
在這段時間内,雷恩的大腦仿佛被清空了,他木呆呆地任由戴着羽毛帽子的侍衛兵從他手上接過魔獸的頭,将它放在鑲滿了珠寶的盒子裡。
國王的笑聲慢慢停下來,他看向身旁拿着劍的孩子。
“預言說的沒錯,”他滿意極了,“勇者果然會在窮鄉僻壤出現,并且在剛出現的時候,就能輕而易舉地殺死有高攻擊力的魔獸。”
雷恩聽不明白他的話。
國王的眼睛緊盯着他,手仍舊舉着那一把劍,懸在半空。
他說:“勇者,你不喜歡這把劍嗎?”
雷恩将劍接了過來,卻又放回了托盤中,這時國王才發現有地方不對勁,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勇者?”
“我不是勇者。”雷恩.沙拉曼說,他仍握着那一把沾血的劍,聲音越來越大,“您在說什麼,為什麼勇者是我?我是雷恩.沙拉曼!”
“什麼是輕而易舉?!我差點死在那隻魔獸下面?!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在這裡?!”他惶恐地環視四周,卻又再次對上了村長他們的眼睛。
村長低下了頭。
雷恩.沙拉曼靜止了一瞬。
在這時候,很多他原本疑惑的事情都有了答案——為什麼在他去和魔獸戰鬥的時候村長他們完全沒有進行幫助,或者說他們想要幫助但是被阻止了?為什麼村長帶着那麼多人來向自己求助?
甚至是……為什麼他們村子會有魔獸出現……
握着劍的金發少年直愣愣的盯着托盤中的那一把新的劍,又轉身看向了村長他們。
老人在角落裡,而他身後除了村裡其他德高望重的人之外,還有幾個村子裡的青壯年。他們的手背在後面,看起來還拿着一些武器。
國王的面色黑了一瞬間,又變回原樣:“你就是勇者,你已經殺死了預言中的魔獸,而你會最終會殺死惡龍、沖破黑暗,全國上下所有人都期待你的到來。”
雷恩.沙拉曼這時已經不再聽了,因為他已經确定了自己的猜測。
他扭頭向人群中一頭紮去,扒開無數穿着昂貴服飾的貴族,頭也不回、不管不顧地逃離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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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恩明白這時候自己的行為太過情緒化,但他知道這個年幼的自己會再次回去,但不是被脅迫,也不是因為軟弱。
他眼前的畫面逐漸變化,很快在他視野中,出現了一張胡子拉碴的中年人的面孔。
雷恩回憶起了這張臉——他的老師,現在這個中年人的臉已經變成了枯樹皮,完全不見現在的樣子。
前幾年雷恩為了生活,跟着這個中年人打下手,卻最終莫名其妙地成了中年人的學生,在逐漸在劍術上踏上正途的同時,也開始跟着中年人隔三差五地四處跑任務。
金發少年和中年人對視了一眼,又繼續呲牙咧嘴地給自己包紮傷口,中年人看着他的樣子哈哈大笑:“你不是勇者嗎?為什麼還這幅樣子?看起來真是丢份兒。”
雷恩.沙拉曼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見這家夥這樣說,沒有當一回事兒地也開始說笑:“我就是這幅樣子,并且……”
你真的希望我成為勇者嗎?
這句話他沒有問出口,但相處有一段時間的中年人也明白。
他咋着舌思考了一會兒,最終将包紮完的雷恩拉起來,再次向前走。
“你要聽實話假話?”
“當然是實話。”
“好吧。”中年人說,“你這個天賦不當勇者就可惜了,或者說我想象不到除了你還有誰更适合成為勇者。”
雷恩.沙拉曼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中年人笑了笑:“别用這種眼神看我,看得我心虛。”
在短暫的停頓後,中年人又接着往後說:“我是這麼想的,但更重要的是你的想法。”
“我的?”
“啊,”中年人頓了頓,“當然,你的想法。你想去當勇者就去做,你不想去就不去,這就和你自己決定要不要在路上救助野貓是一個道理。”
他不希望自己的學生成為國家的犧牲品,為了其他人的期待去生活、去戰鬥。
并且……中年人看了看呲牙咧嘴地站起身的少年人。
他認為雷恩.沙拉曼早有想法。
在好幾年間的任務中,中年人已經對這個孩子的性格有了深刻的了解。
他見過對方為獨自死在家中的老人流淚的樣子,看過對方被死得殘酷的屍體吓破膽的樣子,見過對方因沒有及時救下被貴族抓走的孩子,而向那孩子的父母道歉的樣子,也看到過對方握着流血的劍,放火燒盡了貴族府邸的樣子。
雷恩.沙拉曼是一個很好的普通人,而不是勇者。
中年人清楚地知道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