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書房。
程允:“屬下順着莊皇後入宮前的出行軌迹,查到莊皇後是在皇宮賞花宴上與靖安王爺一見鐘情,賞花宴陛下也在場。賞花宴後,直至莊氏入宮為後,陛下與她未曾再見過面。”
那就是說,那場賞花宴上,可能不止靖安王爺與莊氏一見鐘情。
濯清塵回過頭來,燭光把他的身影拉的很長。想起那幅雌雄莫辨的人像,他心裡隐隐不安,“這種級别的賞花宴,多半會留下畫師的水墨。去找找看有沒有這二人的畫像。”
“是。”
除了謀反,隻有大皇子的身世能夠徹底把他扳倒,給當年慘死的無辜人一個交代,但大皇子外強中幹,輕易沒有膽子謀反。當年皇帝将他身世的痕迹抹除得太幹淨,濯清塵派人找尋多年,仍然進度緩慢,如今才有一點能夠推下去的線索。這事急不得,可是……
濯清塵攥着一隻茶杯。他想起下午的事,如今有釘子在阿蓮身邊,他才有機會擋下濯翼的惡意,那麼這些年他看不到的地方呢,阿蓮有多少事瞞着他?明裡暗裡受了多少委屈?
“我就知道……”步生蓮突然從背後抱住他,一隻手按下他手裡的茶杯。
濯清塵沉默的怒火被突如其來的懷抱一打岔,澆滅了大半,這懷抱讓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隻能僵硬地讓步生蓮松手。
少爺是個無賴,隻把懷抱箍得更緊,“不松。”
濯清塵歎了口氣,“你什麼時候來的?”
“程允走了就來了……哥,别生氣了。”
濯清塵一時沉默,用力去感受這個懷抱的溫度,等蠟燭燃了大半,他忽然問:“他以前也刁難……”
“上次沒留意,把你的扳指帶走了。”
步生蓮将扳指套在濯清塵拇指上,卻被濯清塵順勢握住了手,濯清塵掙開懷抱,轉過身看着他,“我若不去,你怎麼做?”
步生蓮笑了,看着濯清塵,“你若不去,我就狐假虎威呗,滿京城誰還不知道我是你的人,哪能輕易被那些人欺負了去?總歸不會讓他對我做什麼的。”
這回答差強人意,濯清塵怒火漸息,饒過了那隻可憐的茶杯。
步生蓮把茶杯放回去,坐到桌上,笑道:“明日我讓人買批便宜的,壘到書房後面,你要是心裡不順暢,就砸便宜的。”
這少爺是個沒吃過錢财上的苦的,太子府這些年被他糟蹋過的稀罕東西不計其數,什麼時候連一個茶杯也計較上了。
“缺錢了?”
步生蓮低頭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唔……沒有。”
再擡頭時,濯清塵正在看着他。步生蓮生怕他不相信,隻好繼續說道:“我出門在外的花銷都記太子府賬上。我的俸祿沒動過,買了三色鹦鹉後,十七的錢也存下來了,他跟十三也沒别的花銷……”
濯清塵沒理他,轉身去裡面拿出一個木匣子遞給他。步生蓮接過來,打開一看,是一匣子的碎銀。
步生蓮有些牙酸,“我自從來了暗衛閣,再沒見過這麼多銀子了。”步家是大昭富商,步生蓮幼時不缺錢,也沒什麼銀錢概念,後來到了京城,反正太子府管吃管住,濯清塵又恨不得把他看中的東西都買給他,也沒有什麼他用得着錢财的地方。
如今三個人“當了家”,曾經不谙世事的小少爺才第一次嘗到了手中無錢的困難。
“拿着用吧……如果不缺錢,你才不會說這麼多。”
“那我會怎麼說?”步生蓮好奇,歪着腦袋去瞧他。
“估計說句錢足夠就纏着我要吃的了吧。”
步生蓮噗嗤笑出聲來,他修長的手指在木匣子上輕輕點了幾下,撥動琴弦似的,“這次我就不推了,我替十三和十七謝你。”
濯清塵不知道自己要那不相幹的人的謝有什麼意思,他走到步生蓮面前,垂眸看他,“你怎麼不謝我?”
“哥,我掙的錢可都給你了。你想要我怎麼謝?”
濯清塵不逗他了,迎着燭光看向他,“那你……”
步生蓮擡頭看着他,目光如此純粹天然,濯清塵在這樣的目光下一時有些退縮。
紅燭爆出幾個火花,跳了幾下,卻在這時熄滅了。濯清塵聲音漸息。
月光悄然落在書房裡,月光下,步生蓮的目光依舊。
步生蓮沒聽到,疑惑地看向他,濯清塵背對月光,步生蓮并不能看清此時濯清塵的表情,“什麼?”
濯清塵探向步生蓮的手停在了黑暗裡,濯清塵收回手,“沒什麼,時間不早了,你明日還要早起去暗衛閣,莫要貪玩晚睡誤了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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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春樓拿獲走私商販和貨物之後,監國太子頒布政令,通商走私一案,無論參與規模大小、參與次數多少、走私貨物數量,一經拿獲,凡違令私易貨物者,與組織者同罪,處死。
此令頒布,市場走私氣焰漸消,通商線及國内正常貿易秩序得以□□。
但走私一案并未就此結束,大理寺及暗衛閣仍在搜查燈籠的下落。
亡命徒和隻想借風口牟利的人還是有區别的。後者多是見風使舵,形勢急轉之後立馬卷錢跑路,但前者卻不同,無論是想要挑戰律令的心理,還是貪婪的欲望,都不會讓他們輕易放棄走私這塊肥肉。
但這樣就足夠了,下面的小鬼跑了,沒人再給大鬼們當棋子,大鬼隻好粉墨登場,親自來演一演這出戲碼。
戲台上,就看誰比誰唱得好,能把戲唱到最後了。
“問不出什麼來了,如今燈籠萬般謹慎,線索實在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