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為什麼不親自去?”丹若察覺到郡主的異常,“您要做什麼?”
郡主嘴角的血還沒來得及擦掉,一張滿是血污的臉此時帶着嚣張的笑,延州幾年的沉寂并沒有磨掉她的爪牙,将門厮殺出來的血脈在此刻覺醒,她眼睛很亮,如同一隻絕境中等待反撲的豹子,“我去會會那隻藏在黑夜裡的蟲子!”
丹若目送郡主走進黑夜,血污幹涸在郡主的石榴裙上,并不落魄,像開出了一朵又一朵美豔絕倫的石榴花,那是她的戰袍。
丹若直起身子。
那是她最後一次見到郡主。
女子生而艱難,更何況像她這樣的人。她是罪臣之後,生來低人一等,漂泊半生,被人騙、被人欺、被人辱。流浪到延州,幸而為郡主所救,為郡主所庇護。可還沒來得及報恩,延州兵變便毀了她的家園。
那一場場晝夜不停的宴會背後或有内情,那些内情或許是他們這些小人物聞之色變的大事,可哪怕懷揣着這樣的不安,宴會上高朋滿座、燈火不息,比武台上的石榴裙随着她的琵琶聲旋轉個不停,那樣的一抹紅,開在人心裡,好像連蒼白的心髒也能染上一點顔色似的,那可真是她此生最幸福的時光了。
既然此後世間再無郡主宴,那麼世間……
便已沒有了她的容身之所。
“啊!”
小樂師背着包裹,正要趁亂離開樂坊,剛走到門口就見有隻白色的蝴蝶從天而降,在樂坊門口開出一朵秾麗絢爛的石榴花。
丹若嘴角含笑,在石榴花間閉上雙眼。
“唉!”
這歎息歎得情深意切,濯清塵忍不住回頭,“少爺,又因何而愁啊?”
“哥,沒用啊。”
“什麼沒用?”
步生蓮攤開手,“哪怕我們知道了仿制弩箭和延州脫不開幹系,可是這兵變還是毫無緣由,甚至更可疑了。”
“延州和北疆密不可分,郡主和三位将軍借延州廢棄的軍器處為北疆提供短缺的武器,無論是這幾位将軍,還是這兩地,都達成了一種平衡,這種平衡很難由内打破。”
這正是問題所在。步生蓮接着濯清塵的話說:“可是延州兵變還是發生了。”
“那就隻能是有外人打破了這樣的平衡。”
他們在京城中剛查到仿制弩箭,延州就發生了兵變。若非甯安郡主将仿制弩箭帶到京城,他們并不能第一時間察覺到仿制弩箭和延州兵變的關系,等到釘子再去追查,恐怕證據早被銷毀了。
步生蓮看向濯清塵,“是誰把仿制弩箭帶到我們面前?”
濯清塵:“又是誰甯願毀掉延州也不願仿制弩箭被我們發現?”
步生蓮皺起眉,“那豈不是有兩波‘外人’?”
一波人把仿制弩箭通過燈籠運到京城,嫁禍給濯儀。另一波人在他們将仿制弩箭與延州聯系在一起之前,迅速用兵變抹掉仿制弩箭的痕迹。
這兩波人的目的是什麼呢?
把仿制弩箭暴露在京城,這批人看起來像大昭的“朋友”,可是仿制弩箭如果不暴露,延州也許并不會發生兵變,這個“朋友”看上去實在是有口蜜腹劍、兩面三刀的成分在。這人暴露仿制弩箭,引得另一批人不得不對延州出手,延州兵變是他的目的嗎?還是說延州兵變隻是此人計劃中的一部分?那麼他的最終目的是什麼?
而另一批人,不惜用兵變掩蓋仿制弩箭的存在,又是為什麼?是不想暴露仿制弩箭,還是想要隐藏其他的什麼東西?
仿制弩箭暴露對誰威脅最大?誰又是其中的獲利最大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