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清塵站在窗前看步生蓮和十七在下面安排部署前往通商線的人手。他忽然發現,其實步生蓮的長相十分鋒利,當他不說不笑站在那裡的時候,甚至帶着幾分難以接近的攻擊性。隻是步生蓮面對他時總是熱切的,以至于他如今從這樣的視角觀察起步生蓮時,才琢磨出一些不同來。
……是個有些唬人的小少爺了。
隻是濯清塵臉上的笑一閃而過,他很快笑不出來了。
延州……
仿制弩箭情有可原,說到底是朝廷的錯,把仿制弩箭揭露出來無論是對延州還是對北疆都百害而無一利,但是延州兵變案不能沒有交代。虞将軍的屍體找到了,張來清用去京城捅破延州兵變的方式自證了清白,那麼與延州兵變背後之人做仿制弩箭交易的人便也水落石出了。
在他來之前,北将軍就提前在延州城外布防,他又想做什麼呢?
濯清塵看着安排完回西域的事朝自己走來的步生蓮,忽然說道:“别明早走了,今晚就走吧。”
“為什麼?”
濯清塵有些過分親昵地拉住了步生蓮的手,在他掌心刮了刮,然後松開他,“想……盡早嘗一嘗西域的葡萄酒。”
步生蓮卻皺着眉,一言不發。
“怎麼了?
“延州情勢不明……”
“有暗衛閣暗中護衛,張來清已然回到二關,延州若有什麼事也能随時支援,有什麼不放心的?”
濯清塵将手放在步生蓮肩膀上,步生蓮一直緊繃的肩背終于松了,他如實相告:“我心裡不安。”
“濯妟在南疆,到底鞭長莫及,很多事情無法把控,否則我們收不到郡主留下的東西。不過濯妟再難對付,也是等到回京之後的事了。”濯清塵彎下身子去瞧步生蓮的臉色,忽然笑了下,“到時候,還得請小十一大人為我出謀劃策。”
步生蓮眼神一亮,終于看向濯清塵。
濯清塵誤打誤撞,好像意識到之前步生蓮那份沒有源頭的怨氣到底是為何了。
隻是……
“所以,”濯清塵轉過他的身子,把他往外輕輕一推,“去吧。”
等送走步生蓮,十三來向濯清塵彙報情況時,卻見太子殿下正在擦拭刀刃。
“太子殿下,張來清已經回到了二關,屬下派人探聽,發現北将軍的親兵仍然在延州城外徘徊,說是……延州城流寇未清,特此護衛。”
“讓你找的人呢?”
郡主沒來得及查到這個第四人到底是誰,但她與韓章的談話還是給了濯清塵不少信息。
延州地勢緊要,守城之人再渾水摸魚,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把不認識的人放進延州,除非這些人已經來了很多次,或者上面的人特意交代過。
那就要說起,這兩年間,延州的仿制弩箭到底是怎麼運出延州城的呢?
延州有三令,北将軍無令不可帶兵進延州,虞将軍不令不可帶兵出延州,張來清無令不可帶兵常駐延州。
無論是北、虞,帶兵在延州出入行走都太過張揚,最好的辦法是借張來清在延州巡查的由頭,将仿制弩箭帶出去。但……延州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張來清手中的兵與其他兩位将軍又有所不同,他的兵來自三關集結,來源複雜,忠誠度不高,并不好控制。
所以其實不如讓北将軍的人,打着張來清的名号将仿制弩箭運至北疆。這就是為什麼守城的人對此見怪不怪,甚至張來清本人還在其他二關巡視時,他還會放這些人進來。
“回殿下,守城的人已經死了,城防記錄也已經被大火燒掉,屬下從韓大人口中得到了運輸仿制弩箭的人的大體名單,領頭的是北将軍手下的一個副将。”
“守城之人是因何而死?”
“兩日前自缢于家中。”
虞将軍撞破仿制弩箭的交易,虞将軍死了。
郡主發現仿制弩箭與兵變有關,郡主死了。
阿蓮去審問燈籠時,燈籠死了;延州給燈籠送牢飯的獄卒死了;知曉延州兵變時誰來過延州的守城人死了……
濯妟将這些人死亡的時間掐算得如此準确……濯妟遠在南疆,到底是誰為他做這些事呢?
幸而步生蓮此刻已經離開了延州城。
濯清塵看向十三,“我曾讓你在韓章身邊留下人手保護他。”
“殿下放心,暗衛閣在韓章大人府邸留有人手。”
“撤了吧。”
“啊?”十三一時詫異,擡頭看向濯清塵,又迅速低下頭向他行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