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生蓮眼睛還在看着他們纏在一起的兩隻手上,“等這些事了結之後吧。暗衛閣如今分崩離析,你在暗衛閣不能沒有人。”
“你不用管這些事……”
“不要。”步生蓮一口回絕他。
兩人又沉默了下來。
步生蓮想了想,怕濯清塵再跑掉,提前湊過去攬住濯清塵的腰,這才問,“哥,你……”
“你再提這件事,就休想再跟我說一句話。”
步生蓮躺回去,幾次追問都折于嘴慢。為什麼呢?也許是因為他根本不知道他要問什麼。
“和以前那樣就好。”濯清塵突然說。
“不好……”
“哪裡不好?”
“哪裡都不好。”步生蓮賭氣翻過身去,不看他。
濯清塵坐起來,把他落在鼻子下被氣得一翹一翹的一截頭發撩到耳後。濯清塵看着他,笑了一下。其實這樣已經足夠好了。步生蓮還跟以前一樣活蹦亂跳地在他身邊,他不該不知足。
“我去安排晚膳,你差不多得了,再躺下去晚上還睡得着嗎?”
步生蓮坐起來,看着往外走的濯清塵的背影,他忽然發覺自己被濯清塵落下了一大截,“這不公平!”
濯清塵沒回頭,但能想象得出步生蓮此時生氣極了的表情。他有些哭笑不得,開門去跟午令交代晚膳。等再坐到床邊時,步生蓮已經懶得看他,靠在窗邊看着外面的月色。
“晚上冷,惹了風寒指望誰照顧你?”
“你不能這樣對我。”
步生蓮沒完沒了,濯清塵破罐子破摔,“這樣是哪樣?”
“你那天哭了……我想問你為什麼,你跟我說因為你對我用心不良。根本不是。你哭是因為你覺得如果你對我用心不良,你就跟皇帝一樣了。我找白無生問過他靖安王爺的事,我沒說錯。”
“是,沒說錯。”
他怎麼會因為喜歡步生蓮而愧疚呢?喜歡步生蓮……步生蓮的存在本身,就已經讓他欣喜若狂了。可是他無法放任自己,背負着這樣罪孽的血脈喜歡着步生蓮,背負着背叛步生蓮的忠誠的罪名喜歡着步生蓮。
步生蓮的忠誠,讓濯清塵的愛慕變成了一種罪過。
“陳叔來過之後,你就想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你在想什麼?害怕我再被夢魇住,所以自作主張,覺得讓我像以前那樣比較好?”
“是。”
“這不公平。”
濯清塵近乎貪婪地看着月光下的步生蓮,他不當人了,無賴一般,“不公平又怎樣?你希望我像皇帝對靖安王那樣對你嗎?”
步生蓮一愣,就在濯清塵以為步生蓮終于要忍不住給他一巴掌的時候,步生蓮拉過他的手,“不一樣……你想做什麼,想對我做什麼,都隻是你。你跟皇帝、跟大皇子都不一樣。”
濯清塵鼻頭一酸,但他還在嘴硬,“沒什麼不一樣……”
“就是不一樣,”步生蓮強硬地打斷他,歎了口氣又軟了話音,“哥,你到底是想氣我,還是氣你自己?”
濯清塵坐在他旁邊,手掌落在步生蓮的臉上。
好暖……步生蓮手掌貼在濯清塵手背上,不肯讓他輕易拿走,“我就你一個牽挂,再沒有别人了。你自輕自賤,讓我怎麼辦?”
濯清塵癡癡地望着他,忽然想要個答案,“那天,那天我吻你,你什麼感覺?”
步生蓮頓住了,低下頭,嘴唇動了幾下。
“心裡,有點,癢。”
步生蓮一句話磨蹭了三次才說完整,有些不知所措地抓着濯清塵。
濯清塵嘴唇微微一張,幹枯水窪裡的魚終于迎來甘霖。他沉寂已久的眼睛忽而亮了一下,怕驚動到步生蓮,喉結上下一動,他壓低聲音問道:“有什麼不能來問我的,非要去問拂花影裡的姑娘?”
“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哪裡都不一樣。我……我害怕,我不知道是,是……”
他從未想過他對待濯清塵的是一種怎樣的感情,就像他從未想過他和濯清塵或許會有分離的一天。
“阿蓮,别叫我哥哥,叫我名字。”
從未成功叫過的名字在濯清塵溫柔的注視下,很容易就說出口了,“濯清塵。”
濯清塵笑了,“别害怕。我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怎樣都可以。”
步生蓮苦惱地搖頭,可他實在不知道到底應該說什麼做什麼了,隻好仍然重複道:“這不公平……”
濯清塵什麼話都沒再說,隻是含眸微笑,前傾低頭,幾乎是小心翼翼地捧起落在步生蓮胸前的一縷頭發,虔誠地在上面落下輕輕一吻。
他再一次被步生蓮拯救了,被步生蓮無知的愛意所拯救。
延州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