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妟眼看兩方打起來,駕着馬慢慢退出戰場,回到了秋獵場。剛剛還一片歌舞升平的營地此時顯得有幾分冷清,南越質子不見蹤影。
濯妟倒是想過直接大軍北上,但以南越見縫插針的作風,到時候恐怕會和濯嬰聯手夾擊,先幹掉濯妟。如此一來反倒是給了濯嬰處置他的理由,為旁人做嫁衣,所以,不如借助南越的力量。
濯清塵牽着步生蓮進了茅草屋,午令已經為兩位主子備好了茶水,桌上有棋盤。
濯清塵捏起一枚白子放在棋盤上,“濯妟的第一步,是用南越絆住我。南越此次忽然休戰,任誰都能看出蹊跷來。他和南越打了一輩子仗,哪怕他要對大昭出手,也斷然不會把大昭讓給南越。”
濯妟坐到南越質子做過的位置,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邢水樓出現在他的身後。濯妟笑了,“濯嬰何等聰穎,怎會看不出南越的詭計,但沒關系,南越十八皇子那送上門的蠢貨,隻要他肯動手就好。”
南越主和派和主戰派已經争吵了好些時日,邢水樓給他的消息是主戰派占據上風,這很好。兩國打了好些年,勝負難分。但若是他給南越皇族一個殺掉大昭太子的機會呢?比起兩國勝負相當、損失相當、誰都讨不到好處的戰場,殺掉大昭儲君、引起大昭動蕩簡直是天大的誘惑。哪怕南越知道這是陷阱,他們還是會試一下。
濯嬰又怎麼會放過這樣好的機會?
濯清塵把步生蓮偷偷挪了位置的棋子放回原處,又捏了一枚白子。“可惜邢水樓的消息是錯的。南越七皇子提前聯絡過我,南越國王已經老了,南越王子衆多,誰都想争一争這個皇位繼承人。主戰派占據上風?這隻不過是七皇子的一些小把戲罷了。我派釘子查證過,在這一點上,七皇子倒是沒撒謊。”
“十八皇子是南越推出來的犧牲品,既然投降,總得做些什麼才能看出誠意。”濯妟分辨着遠處的馬蹄聲、刀鳴聲、厮殺聲,“十八皇子哪是什麼主和派,南越北上一行,要麼拿下大昭太子的人頭,自此一步登天,要麼血灑異國,史書上還能給他留下一個好名聲,總比主和派那些畏畏縮縮的皇子們強得多。這十八皇子,雖然是個蠢貨,卻比他的那些怯戰的哥哥們有勇。”
“嘶……”
步生蓮耍賴擋住濯清塵要放棋子的位置,被濯清塵一巴掌拍在手背上,濯清塵一笑,“十八皇子确實是犧牲品,畢竟主和派占據上風,主戰派就成了他們的眼中釘。而七皇子甚至不需要做什麼,隻需要假裝自己是主戰派,告訴十八皇子:去做質子,殺死大昭儲君,南越軍隊将一舉北上,踏破大昭,助你成為新皇。”
“但是濯嬰怎麼會死在這種蠢貨手中?濯嬰又不瞎!”濯妟不屑一顧,“十八質子暗中帶進大昭的人手恐怕早已在濯嬰的監管之下。濯嬰巴不得十八皇子在大昭境内動手,他好以此鉗制南越,将這個虛假的停戰協議變成真的。”
有黑衣人向濯妟來報,“南越質子已經被太子的人手抓住了。”
濯妟笑了,“派人跟着,我倒要看看濯嬰究竟藏到哪裡去了?”
濯清塵:“休戰毀約乃是大忌,若是南越不能做出表示,此後四境之内,再無人敢與南越結盟。如此一來,七皇子便有理由殺掉十八皇子,而這份休戰協議,也就順水推舟地完成了。濯妟自然猜得到我的打算,他此局也并非閑來無事給南越遞劍的。”
齊牧已經扭送南越質子來到一處竹林。
南越質子被迫低着頭,視野裡出現太子袍的下擺,看到大昭太子,南越質子幾乎要從地上跳起來,在直視太子之前又被人按着低下了頭:“太子殿下如此是全然不顧大昭與南越的休戰協議了嗎?”
“勞煩質子不遠千裡來謀殺大昭皇子,費心了。質子這話錯了,帶南越刺客進我大昭,妄圖趁秋獵下手的不是你嗎?先發降書後毀約的,難道不是南越嗎?”
“你是故意的?你和濯妟串通起來坑害南越!”
“不敢當。與其思考這些莫須有的事情,質子殿下不如好好想想,南越能否承擔得起毀約的後果,帶走。”
在南越與大昭打得難解難分之時,還有一隊人馬跟在南越偷襲的隊伍後面上了山。
濯妟一腳踹翻矮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個獵場上的嘉賓還沒到全呢。”
濯嬰做事周全,既然知道南越質子會動手,與其讓南越自己想辦法突破秋獵的層層護衛,濯嬰會主動暴露一處弱點,供南越質子安插人手刺殺用。而隻要濯嬰留下口子,那麼濯妟的人就能跟着南越質子的人一同上山。
“舅舅的人手會緊随其後,在濯嬰與十八皇子的人兩敗俱傷,大昭松懈之際幹掉濯嬰。我那父皇醉心酒池不足為懼,幹掉濯嬰,大昭就隻能是我的。到時候,奪了大昭,我就是北狄大昭之王。”
風吹竹葉發出一陣窸窣聲,這成為了絕佳的隐匿蹤迹的利器,一隊人馬順着林中小路摸到竹林周圍。
步生蓮靠回座位上,把棋子扔回去,輸了。
“哥,你讓我一回呗。”步生蓮的圍棋是濯清塵教的,對手和師父是一個人,他還沒嘗過圍棋赢一局的滋味,所以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濯清塵不理他,把棋子收攏,重新開了一局。
邢水樓接到了前方來信,他走到濯妟身後,“找到太子蹤迹了,在後山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