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國王和貴族們幾乎把北狄翻了個底朝天，也沒能找到濯妟，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正當他們抓耳撓腮，甚至懷疑濯妟已經離開北狄的時候，濯妟憑空出現在北狄國王的狼王帳裡，北狄的護衛竟然無一人能夠牽制他。

濯妟一手抱着襁褓之中的嬰兒，一手持槍，看着眼前跪在他身前的人。“如果不想讓我做北狄的王，直接跟我說啊，為何一句話不說就派阿木拉去刺殺我？”

北狄國王看向濯妟，“我跟你說，你就會放棄北狄王位嗎？”

“不會。”濯妟答得十分幹脆，“但等我坐上王位，我會封你們的孩子做北狄尊貴的聖子。”

“聖子？你母親，我的妹妹，北狄當年的聖女，還不是被我們的父親送去大昭，做了大昭皇帝的王妃！她原本可以在北狄自由自在地跑馬，與北狄的萬物生靈一同生長！你讓我的孩子做聖子，然後有一天被你送去大昭、送去南越、送去西域做質子嗎？”

“我自然不會讓我母親身上發生的事再發生在北狄任何一位聖子聖女身上。你派人刺殺我，是因為你并不信任我，也不信任北狄能夠稱霸中原。”

濯妟站起來，“我的母親曾經答應與我一同回來，她因為你對我所做的事，選擇了不回來，你已經失去了你的妹妹。你是我的舅舅，于我而言比我的親生父親還要親近的舅舅，而你卻想讓我不得好死，你也已經失去了你妹妹的孩兒。”

“阿古樂……”

“你想等這個孩子長大之後做北狄的王？太久了，他明日就會坐在王位上。”

“阿古樂！他還是一個嬰孩！他會被北狄的貴族們吃掉的！”北狄國王拼命掙紮起來。

“舅舅，不是有我在嗎？”

大昭皇權專制，南越王儲風波，西域諸國戰争不斷，北狄的問題則在于國王與貴族之間的分分合合。

北狄的國王繼任，得到貴族的認可才可以順利進行。若國王沒有适合的繼承人，或繼承人得不到貴族的支持，則這一位皇帝将從貴族當中或國王的其他兄弟中推選出。但長久以來，北狄的貴族已經在曆代國王的恩威并施下俯首稱臣，忘記了還有這樣的一條規則，當初竟然是相隔了一個國家的南越人喚醒了他們的記憶。

北狄國王沒有子嗣，相比于把皇位交在貴族手中，他自然更願意交到自己親妹妹的孩兒手中。而他有了自己的孩子，相比于生長在大昭的濯妟，他的心思發生了變化。他這些年賦予濯妟的親情并非虛假，隻不過是随着這個嬰孩的出生，随着他利益的考量，轉移了而已，收回了罷了。

如此便知，這世上的東西啊，當真是易碎得很。

濯妟笑了一聲，想起他沒來得及見最後一面的母親，想起那個午夜時分在寝宮門口舉着火把流了滿臉淚的小宮女，想起陪伴他多年最後死在南方陡峰峭嶺之間的邢水樓，想起他躲過多少暗殺來到此處隻為了親口聽到一個答案……

可笑啊可笑，他費盡力氣想要回家，打開家門卻發現，壓根沒有人歡迎他的到來，甚至以為他是來搶占他們的房子的。他回過頭，想要看看來路，路上隻有屍體，隻有他離開大昭皇宮時，小宮女點燃她母親寝宮的那把火……

這次，該輪到濯嬰來嘲笑他了。

早知道……

沒有早知道……

濯妟終于起槍，紅纓槍的流蘇在半空中飄過，一時間血液噴濺。北狄國王捂着自己噴血的脖子，眼睛睜得極大，眼珠在他布滿血絲的眼眶中不安地跳動。北狄國王的上半身倒在地上，他的手卻依舊往前伸長，因為用力過猛，手指扭曲過度，像是從冥界爬出來的不甘心死去的厲鬼。他張開嘴，卻隻吐出幾個“嗬嗬”的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