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是看到這幅紅梅覆雪會覺得好看嗎?
濯清塵落下目光,如果他喜歡,那自己或許也會喜歡一些吧。
這場被百姓、被文人都贊揚過的雪下了一天一夜,濯清塵也在太子府待了一天一夜。午令在太子府門口走來走去,急壞了。生怕自家皇帝陛下又一時想不開做出什麼事。十七進去偷看了幾次回來讓他安心,他還是不放心。
門終于開了。濯清塵抱着兩枝嬌豔豔的紅梅,腳下有些虛浮,心情似乎不錯。
午令恭恭敬敬地行了禮,讓人去準備車馬回宮,自個兒扶着濯清塵慢慢往馬車走。“陛下,陳大人前些天派人說已經尋到千年犀角,昨個兒已經送到皇宮裡去了。”
濯清塵心情更好了,“賞。”
皇宮裡的雪除了刻意留下來賞玩的,已經被宮人清掃了。隻是如此這般,便多了幾分刻意,少了些天然的意蘊。濯清塵懶得再看,籠着梅花回了寝宮,撂下話,“把太子找來,朕有話對太子說。”
虞佑走得急,因濯清塵從未在寝宮召見過他,心裡有些慌張,以為有什麼大事,而真真到了濯清塵面前,卻見皇帝陛下正頗有閑情逸緻地插花玩。
“傳國玉玺朕讓午令備好了,過會兒你直接帶走,該殺的人朕都已經殺完了。等你登基,把之前朕頒的那幾部法令都廢了吧,已經沒用了。之後需要做什麼,白無生和孟懷序心裡有數。”
虞佑匆忙跪下,不知道這話趕話怎麼趕到登基上去了。
濯清塵懶得管他,“太子府别拆了,就當給朕……給我多留幾年,我怕他……算了。”他搖搖頭,沒再說下去,“等我死了,别把我葬在皇陵,燒成灰撒了吧。揚州也好閩州也罷,随便哪裡都好,隻要不在京城就好。”
這下虞佑跪都跪不住了,連連磕頭。
濯清塵被他吵得頭疼,忙止住他,被他一打岔,還要囑咐的東西忘了個幹淨,濯清塵撒氣一般揮了揮手,打發人走了。
等要出了寝宮,虞佑聽到後面歎息一樣的聲音,“太久了,阿蓮該等着急了。”
虞佑回過頭,濯清塵一個人站在那裡,隻有眼前紅梅正開得熱鬧,熱鬧得有些過了頭。
一場瑞雪,此後幾天都是大晴天。太陽底下雪水沿着屋檐滴落的時候,清淩淩的,看得人心情莫名就好起來,覺得什麼都過得去似的。
皇帝已經三天沒讓人進過寝宮。
午令在外面幹着急,卻不敢違抗皇帝的命令擅自闖進去。可叫人沒回應,送到寝宮門口的飯菜也沒被動過,這可如何是好?
太子、白大人和十七都被請到了門口,隐隐約約還能聞到透過門縫滲出來的香氣。
以前也沒見過皇帝陛下愛香啊?
太子和白大人大眼對小眼:算了,硬闖吧!怪罪就怪罪,陛下出了事可沒人擔得起責任。
然而砸了門,各路神仙都傻眼了。
得,别說怪罪了。皇帝人都沒了……血流了一路。他們若晚進來幾個時辰,那血估計都要流到外面去了。
鋪成一條蜿蜒的血路。
濯清塵心口插着劍,跪坐在書案前,那案上千年犀角燃起來的煙影影綽綽出個人形來,被幾個人砸開門帶來的風一吹,立刻就散了。
濯清塵嘴角微微上揚,是個安靜淡然的笑,不知道透過那煙霧,看到了哪位故人。
旁邊是兩支惹眼的紅梅,插在白釉瓷瓶裡。花瓣上的雪窩了三天,花瓣這才感到沉重不可支撐,與那顆雪水雙雙砸到桌子上。
聲音大得讓門口幾個人緩過神來。
今天天氣晴好,屋檐上的雪融化了,順着屋檐落到午令脖頸上,冰的他一哆嗦。
随後,他的聲音在皇宮響起——
“陛下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