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下一折戲上了,那戲子嚎了一聲:“遭嘞!那大水沖了龍王廟,廟裡藏私重現了人間。”
白無生打破尴尬,“公子,過石水榭今年收了新雪,煮茶格外香甜,公子一同前往嘗嘗嗎?”
皇帝手中扇子一折,“好。”
先帝在時,這位皇帝陛下步步謹慎小心,看上去就像個腼腆聽話的孩子,也像個提線木偶。
可先帝不在了,這孩子卻像突然有了叛逆期一樣。先帝時不許提的事和人又被提起,先帝按下的法令又被擡起來,事事要跟先帝反着來。
白無生喝了一盞茶,想起那折子戲文,白無生不敢自稱太傅,但自己好歹算是半個帝師了,面對陛下他又不好當真出言教訓,隻好折中說:“陛下,您再不管管,話本裡的先帝都成殉情的癡兒了。”
“他難道不是?”
白無生被噎了一句,“陛下,不宜再容許民間如此,又有不少彈劾的奏折。”
“也有不少彈劾白相的。”
白無生掩飾似的喝了一口茶,“臣隻是去吃個酒,恰逢醉春閣講戲,又不好當場制止……陛下可知這座水榭的來處?”
“先帝親手畫的圖紙。”
“當年義商步氏舊宅前有一條河,開滿荷花,從他家舊宅到揚州河畔便是這樣的一條落石水路,步家少爺幼時很喜歡在那裡玩耍。”
“先帝除了國事,隻肯在步家少爺身上用心思了。”
記得他的癡總比記得世人強加給他的狠毒好。
人們最愛看癡情話本,話本再傳唱傳唱,能夠記得他的人就越多,話本裡的另一個主角也能被連帶着提一提,多好。
有人記得先帝,就有人記得話本裡的他們,就不是他一個人在冷清的太承宮裡回憶那些舊人往事了,多好。
先帝活着的時候做不了的事,先帝死後他來做做怎麼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先人為他和大昭鋪好了路。他頂多被罵句癡迷玩樂,荒唐誤國,不會再付出那般難以承受的代價了。
那麼他為他們做件事怎麼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