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尚書今日可是還有别的事要奏?”
禮部尚書将袖中快要抖落的奏折推了回去,“無事。”
“送客。”
等把惹事的人趕走了,濯清塵轉身看着隻餘給他一個後腦勺的步生蓮,竟然看出一些委屈來。太子殿下歎了口氣,把下人都撤走,親自将步生蓮身上的繩索解了。
蓮少爺眼角比剛才更紅了,還不等濯清塵說什麼,蓮少爺已經飛快地把身上剩下的繩子扔掉,徑直跑回太子卧房,關上門哭去了。
總管送完人回來,太子正站在卧房門前。
“禮部尚書怎麼樣?”
“還不等離開太子府多遠,禮部尚書就已經扯着自家幼子罵開了。殿下,少爺在外毆打重臣之子,如今禮部尚書又往太子府這樣走了一遭,外面人不知内情,恐怕會認為是您包庇府中人。”
濯清塵看向總管,“有什麼話,一并說完。”
“少爺行事乖張,這才給了禮部尚書可乘之機,确實該罰。”
“不是已經罰過了嗎?”
“可是……”
可是,您那叫罰嗎?
太子爺不愛聽,朝他擺擺手,“把東廂房收拾一下,我今晚在東廂房安置。讓廚房溫着晚膳,等阿蓮哭累了,恐怕是要去廚房找吃的。”
今日蓮小少爺不待見他,恐怕不會找他了。
半夜,濯清塵還在書房處理政務,步生蓮忽然推開門,哭得小臉通紅,淚水糊了一臉,睫毛沾濕,變成一簇一簇的,仰着頭對濯清塵哭訴,“你别送我回揚州……”
夜晚風大,濯清塵連忙關上門,無奈笑了下,“那是說給外人聽的,平時不是挺機靈的,怎麼今天……”
“你别送我回揚州……”他哭到哽咽,似乎已經聽不進濯清塵說話了,他沉浸在“要被送走”這件事裡,害怕極了,隻是一個勁地重複這句話。
濯清塵看着他,忽然把他抱在懷裡,“……不送,哪裡也不去,就待在京城,就待在太子府。别怕,沒人趕你走,有哥哥在呢。”
步生蓮抓住濯清塵的衣襟,剛才被壓抑的哭聲突然在濯清塵耳邊炸開。
蓮小少爺人不大,卻有一副好嗓子,能嚎三天三夜不帶停的,濯清塵實在是見過這嗓子的殺傷力。
然而濯清塵這次卻沒嫌棄蓮少爺的哭聲,隻把人抱在懷裡,抱回太子卧房,點上安神散,拿被子把人裹嚴實了——天漸冷了,這樣哭一宿,明日該生病了。
“我如今在稽查禮部,從中查出好些問題,官員借州郡公宴私相授受,貪贓枉法,諸多醜事道也道不清,若要追究,禮部尚書首當其沖。我沒打算輕易把這件事揭過去,他自然慌了。今日來,是借着你打了他家幼子,想要和我做交易……”
濯清塵聲音很好聽,娓娓道來時,哪怕是說朝廷藏污納垢的醜事,也帶有幾分安撫的味道。步生蓮的哭聲果然小了,濯清塵等了一會兒,那聲音漸漸消失了。
“罰你,是你太過沖動,動辄出手,怕你惹禍上身,你怎知那人是不是故意招惹你,惹你出手的?”
那顆腦袋仍然埋在濯清塵懷裡,将他的衣襟洇濕了一大片。
濯清塵長長歎了一口氣,終于還是拿他沒辦法了。罷了罷了,闖禍就闖禍吧,闖了禍他來替他背,總歸小少爺被他爹娘教得很好,不會做出傷天害理的事……其他的,任性就任性一點吧。
步生蓮眼淚千裡決堤,毀的卻是濯清塵的壩。
濯清塵抹掉他的淚,敗下陣來,“是我不好,說錯話讓你受委屈了,沒人會把你送回揚州,打人的事你也不用管,有哥哥在呢,不怕啊。”
終于,蓮小少爺今日遭受打擊太大,哭不動了,連眼淚都流盡了。
濯清塵正要低頭看看步生蓮是不是睡着了,就聽步生蓮啞着嗓子道:“我錯了。”
這混世魔王也知道錯?
濯清塵覺得有些好笑,又對步生蓮終于知道承認錯誤這一進步感到慰藉,忙放輕了話語,問道:“錯在哪裡?”
“應該蒙起頭來打,不讓他知道我是誰。”
“……”
濯清塵沉默良久,終于憋出一句“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