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叙死了,在喝完酒後深夜回家的路上。
刹車聲在安靜路段突兀地響起,手機落地,向着一側滑出一段距離,雨水打在破碎屏幕上,模糊娛樂新聞界面上搶眼的标題。
【知名演員夜會後輩,幫撐傘舉止親昵】
躺在濕冷地面,一切的痛覺在瞬間的痛楚後全都消失,他閉着眼,能夠清楚地感受到有什麼在流逝,意識緩緩模糊。
看到自己男朋友和他人親密接觸的新聞也喚不起心裡的絲毫波動,雨水打在臉上,他已經感受不到,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快要死了。
隻是這輩子活得起起伏伏,死也死得不安生。
所有的知覺都褪去,看不到光亮,聽不見聲音,也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居然還有意識。
腦海昏沉模糊的時候,一堆不屬于自己腦子裡的東西突兀地擠進。
這個世界是本爛尾小說,他是小說裡的炮灰,是和主角受糾纏不清,給予許多幫助的重要角色攻的早死初戀,現在完美按照劇情死在雨夜裡。
按要求走完所有劇情,他獲得一個獎勵機會,可以許下任何願望,包括但不限于重生,回到車禍之前。
一段比街邊小廣告還要離奇的話。但大概是因為已經死了,沒了其他要思考的東西,宋叙還真考慮了一下,在短短時間内回想了下自己已經沒有了的家,失敗的事業,還有長達幾年的失敗的戀愛。
過往記憶像走馬燈一樣迅速從眼前閃過,最終停在某個悶熱夏夜裡,一個模糊身影站在身邊,和他說希望有一天也能和愛的人在一起。
徐言述,他唯一也最好的發小兼朋友,大概也是他死後最傷心的人。他死了,對方沒了最好的朋友,也沒有戀人,應該會很孤單。
隻是可惜,他原本和人約好了明天見面。這下要第一次食言了。
活着和死了好像都是那麼回事。要真有這麼個機會,那他希望他這唯一的好朋友能夠如願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永遠幸福。
“嘩嘩——”
亮起的車燈映亮不斷落下的雨絲,整個城市被大雨籠罩。
——
意識昏昏沉沉,黑沉的世界重新出現光亮,光線穿透眼皮,宋叙沒忍住睜開了眼。
光亮刺得眼睛一眯,他吸了口氣,在适應後看清了現在所處的地方。
燈光明亮,電視大屏上演着老電影,桌上的咖啡杯裡還冒着熱氣,身下是熟悉的沙發。
沒有大雨,沒有突然沖出的車輛,房間裡幹爽舒适,身上薄毯還帶着溫度,他還在男朋友溫方然家,身體完好,之前發生的事像是一場夢。
或者說現在的景象更像是一場夢。他猛地一掐自己手臂,清晰的疼痛感傳來。
在疼痛感裡意識到什麼,他迅速彎腰拿過放在一邊的手機,喚醒屏幕後看向上面的時間,淩亂碎發下的眼尾一動。
手機上的時間顯示為幾年前。這個時候父母去世兩年多,他還會因為網上的花邊新聞和溫方然争吵,同時也是在一起的記不清第幾個周年。
……那路邊小廣告一樣的話是真的,包括爛尾小說也是。
但他的願望明明不是重生。
“鈴——”
鈴聲打斷思考,蓋在身上的毛毯落地,他低頭拿起手機,視線略過通話記錄裡的一連串撥出但未接通的電話,在連串的記錄裡找到了在找的熟悉号碼,結果撥通的前一瞬間,一通電話打進。
已經落在撥出鍵上方的手沒來得及收回,順勢落下,剛好接通電話。
“抱歉剛才那邊有些吵,沒聽到電話。”
“我今天晚上回不來了,這邊有個酒局,小張喝不了太多酒,自己一個人搞不定,我得留下來看着。你早點睡,我明天盡量早回來。”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他熟悉,是溫方然,他談了幾年的男朋友。那邊确實很吵,隔着手機都能聽到嘈雜的背景音和人聲。
腦海裡已經快要消失的記憶被觸發,宋叙想起之前這個時候發生了什麼事了。
具體的情形他已經記不清,隻記得大概是溫方然又一次沒能在約好的見面的當天回來,并且當天晚上就曝出對方和其他人近距離接觸的視頻,他們聊得不太愉快。
但是現在的宋叙并不想,也沒有精力像之前那樣去追問指責。彎腰把滑落的毯子放回沙發,他拿着手機站起往房間走去,隻簡單應了聲,說:“嗯。”
出乎意料的平和的态度,對面像是有些意外,之後出聲再次保證說:“我明天一定……”
“溫方然,我們分手吧。”
保證的話聽過一遍後就不用再聽第二遍,在對方說完話前,宋叙推開房間門,簡潔地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那邊瞬間安靜了。
宋叙也沒說話,安靜等着對面的回複。
良久的沉默,隻有嘈雜的背景音彰顯着通話仍在繼續。在意識到這句話非回答不可後,對面的人終于出聲道:“你又來了,這種氣話不能亂說。”
把手機放在桌上,宋叙放大通話音量,說:“這是我考慮之後的結果。”
話說着,他給電腦開機後彎腰從書桌抽屜裡找出U盤插上主機。
分手的想法并不突然,不是一氣之下的決定,他已經思考了很久。喝完酒回家的路上就決定回去後提出,隻是沒想到會在半路出意外。
原本以為再沒機會提出,沒想到一下回到幾年前,有了次重來的機會。
早晚注定斷裂的一段關系,不如早斷了來得幹脆。
那邊認定他在說氣話了。沉默了會兒,對面的人說:“你今晚要分手了才會滿意嗎?”
找到在找的文件,宋叙敲下鼠标,簡單說了聲是。
“那好。”
窗外城市喧嚣,手機裡傳來聲音:“我們分開各自冷靜一下吧。”
宋叙應了聲,終于再拿過手機,禮貌地道了聲:“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