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舒見狀眼皮一跳,突然意識到為什麼龍乾和之前課上相比反差這麼大了。
——這小王八蛋的招數又險又陰,完全不顧自己死活,全是課程考核中不合格的動作。
而後像是為了證明蘭舒這一猜測一樣,龍乾以一種極度危險的距離貼近巴納機甲群,随即手起刀落,以極其狠辣刁鑽的角度,直接砍下了【金鷹】的左翼!
巴納名下最大的巨型護衛機甲驟然從半空中跌落,無聲的爆炸在整個空間内回蕩,震得人頭皮發麻。
失去了金鷹,巴納的機甲群就像是硬生生被人撕開了一條口子的蜂群,露出了其中真正關鍵,卻也是唯一一個沒有獨立作戰能力的突擊型機甲【女王蜂】。
——在真正的比賽中,諾伊直到戰局接近尾聲,才破開巴納的機甲陣,勉強找到女王蜂的位置。
可眼下這場模拟賽才開始了不到十分鐘,四大之一的巴納居然就已經被拆成了盤中肉,隻能任人宰割。
蘭舒在這一刻終于明白了龍乾的自信到底是從何而來的了。
餘光瞟見蘭舒故作鎮定卻還是難掩驚愕的神情,裝了半天沉着冷靜的龍乾終于裝不下了,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個到自信到張揚的笑容:“首席大人想好待會怎麼糊弄測謊儀了嗎?”
蘭舒定下神色冷聲道:“過于自信不是什麼好事,狂話說得太早容易閃掉牙。”
“敢選這一場作為模拟賽,過于自信的人分明是學長你才對吧?”到了這一步,龍乾終于露出了自己的底牌,“這個闆子我整整模拟過一千遍,你覺得我有輸的可能嗎?”
蘭舒一愣,蓦然看向龍乾,像是在看一個瘋子。
軍校的所有人都有一個共識——同一個模拟闆就算再怎麼超神,練一千遍的效果也不如實戰一百次來的大。畢竟戰場瞬息萬變,不可能根據過往某個單一的局勢給出相同的反應。
龍乾本人對此理應一清二楚,所以任由蘭舒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這小瘋子居然能把同一場比賽模拟一千遍——他到底圖什麼?
沒等蘭舒想出什麼所以然,突然間,真正賽場上接近尾聲時才發生的變故居然在這一刻便陡然降臨了——為了保護暴露在敵人視線中的女王蜂,巴納最後一座巨型護衛甲【泰坦】徑自撞了過來。
極具壓迫感的巨型機甲宛如鲸魚般壓下,可龍乾紋絲不動,直到那機身快要砸到臉上時,他才蓦然拉動操縱杆,借助對方體型帶來的巨大沖擊波順利完成了二次躍遷。
這一招極為驚險,哪怕是在模拟戰中,給駕駛員帶來的震蕩也是巨大的。
滔天的眩暈感根本沒法避免,可龍乾硬生生咽下喉嚨的血腥味後,居然還有餘力開口:“當時諾伊在比賽中也用了這種躍遷方式……賽事組沒有判他違規。”
蘭舒被他晃得内髒差點出來,此刻正在心裡罵他,聞言當即冷笑道:“背一千遍闆子,狗都能飛起來變成諾伊,你不用跟我炫耀你那些——”
“我不是在炫耀。”龍乾扭頭看向似乎已經不記得那件事的蘭舒,“奧賽都不違規的操作,之前那場考試,你憑什麼判我違規?”
這指的其實是幾個月前蘭舒監考時判他成績無效的事情。
蘭舒這才意識到這人居然還在為那件事耿耿于懷,他深吸了一口氣解釋道:“以過高的犧牲率換取一線可能,如此激進的打法和賭博沒有任何區别,在校内考試中自然不合格,不過在賽場上勉強算是一種劍出偏鋒……”
“和賭博沒有任何區别?”龍乾聞言輕描淡寫地抛出了一句反問,“所以學長當時也是在賭了?”
蘭舒一開始并未意識到他在說什麼:“我有什麼好賭——”
可他話說到一半,心下卻猛地一跳,蓦然睜大了眼睛。
聲音戛然而止,機甲内本就稀薄的空氣一下子凝滞了下來。
蘭舒的喉結幾不可見的滾了兩下,半晌神色如常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他嘴上這麼說,手卻緩緩摸向了安全扣。
龍乾嗤笑了一聲,沒有看他,也沒有再喊學長,而是直呼名諱道:“蘭舒,你故意選這一場,是覺得天底下真沒有人能認出你嗎?”
艙内的氣氛突然凝滞到了極緻。
整個世界似乎歸于覆滅一樣的寂靜,外面戰火交疊,龍乾卻像一個寫好的程序般,冷靜且殺伐果斷,但他的心顯然已經不在戰場上了。
Alpha完全憑借着肌肉記憶,反手将最後一個機甲一離子炮轟在地上。
巨大的轟鳴聲中,比賽結束,戰火平息了下去,隻剩下硝煙在場上彌漫。
機甲落地的一刹那,蘭舒當即卸下面罩,手指瞬間便搭在了安全扣上。
可經曆了一場鏖戰的Alpha反應比他更快,背後長眼一般立刻按住他的手腕,眼神如狼一樣直勾勾地看着他:“學長想去哪?”
本就狹窄的空間,一時間隻能聽到兩人的呼吸聲。
三秒之後蘭舒驟然動手,一點對待學弟的溫情都沒有,出手便是朝着龍乾脖子去的殺招。
龍乾硬生生挨了一下,頸側瞬間便見了血,但他好似沒有痛覺一樣,動作沒有絲毫的停滞,掐着蘭舒的手腕便壓了上去。
龍乾仗着體型優勢将人逼到角落,他此刻已經徹底掌握了壓制Omega的技巧——距離近和不怕死。
隻要距離足夠近,而且不怕死,Alpha天生的體力優勢便足夠彌補兩人之間的技巧差距。
理論上,隻要空間足夠小,兩人之間的距離為零,蘭舒那些戰鬥技巧将毫無用武之處,成為一個隻能任人宰割的普通Omega。
就像現在這樣。
Alpha堅硬的膝蓋牢牢地抵在蘭舒的雙腿之間,硬生生阻止了他的一切腿上動作。
隻不過原本劍拔弩張的動作不知為何變了異味,歪打正着地碾過針孔不說,還沒輕沒重的頂到更深處,隔着布料把腿肉都給擠得變了形。
蘭舒猝不及防間竟被撞得悶哼出聲,随即惱羞成怒當場變了臉色。
可讓他更惱羞成怒的事還在後面。
龍乾一手按着他的手臂,一手從操作台上扯下了測謊儀,随即掐着他的下巴将測謊儀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測謊儀看起來和項圈差别不大,為了根據心跳和信息素的分泌進行判斷,需要卡在被測謊者的脖子上。
除此之外它還有防止俘虜逃脫的功能,隻不過眼下這個功能卻透出了别樣的羞辱感。
蘭舒被羞恥感沖得耳根發燙,惱羞成怒下,忍無可忍地一口便咬在了龍乾的虎口上。
鮮血當即順着他的齒縫淌出,龍乾卻連眼都沒眨一下,就那麼蘸着血,掐着下巴将他的臉擡了起來。
蘭舒被迫仰着臉冷冷地看着他,怒氣染紅了眼角,鮮血順着虎牙往下淌,兇得好看極了,看起來是真的生氣了。
——無所謂。
龍乾滿不在乎地想到。
反正這人已經夠讨厭自己了,多讨厭一點不更說明自己比其他人特殊嗎?
“學長,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把那個闆子模拟一千遍嗎?”他俯下身,像是訴說愛語一樣在蘭舒耳邊低聲道,“因為我發現,我們敬愛的首席大人,操縱機甲躍遷時的動作居然和那位神迹的締造者如出一轍。”
蘭舒咬着他的虎口死死地盯着他,眼神冰冷到了極緻,好似一個被發現了巢穴的蛇一樣,全身的逆鱗都立了起來。
顯得危險而漂亮。
龍乾見狀不但不怵,反而輕笑一聲繼續道:“但僅僅那一處細節,根本不足以證明什麼。”
“後來我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将那場比賽整整模拟了一千遍,可最終我還是發現,你和諾伊依舊隻有躍遷時那一個細節吻合,除此之外無論是殺招還是撤退,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我後來其實已經放棄了,隻當是自己多想,未曾想——學長居然這麼疼我。”
最後那句話中帶着毫不掩飾的惡意,蘭舒瞳孔微縮,終于明白這人居然那麼早就起了疑心。
可惜,一切都晚了。
“首席大人,先前你說過的話現在原數奉還給你。”龍乾說話間用膝蓋牢牢地抵在蘭舒雙腿中間,掐着人的下巴強迫對方擡起頭,“你分明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先前的事,卻還是選了那一場比賽作為考核标準,是不是有些……過于自信了?”
蘭舒不答,隻是死死地咬着他的虎口,沒有絲毫收力的意思。
血已經淌了龍乾一胳膊,然而他似乎早就這種程度的疼痛,根本不為所動:“那麼現在,勞煩首席大人回答我一個疑惑——為什麼三年前你代替其他軍校出戰,三年後的今天,你卻出現在天樞?”
他垂眸盯着懷中人被血染紅的嘴唇:“如果你回答不上來,根據星際間諜法的規定,對疑似軍事間諜的人……可以采取一切手段。”
說話間,龍乾低頭壓近,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近到了一個岌岌可危的地步:“是你自己坦白,還是等我撬開你的嘴?”
時間在這一刻好似凝滞了。
蘭舒被迫擡眸看了他半晌,終于松開嘴,喘着氣輕聲道:“……你要審問我?”
他的聲音中還帶着一絲被血燙出的沙啞:“可是間諜法還規定過,哪怕是軍事間諜,審問Omega時也必須有至少一個同性别的人在,不得由Alpha單獨審問。”
他看着龍乾蓦然冷下來的眼睛笑了一下,而後有恃無恐地舔了一下嘴唇上的血:
“你一個Alpha……怎麼,還想對我動私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