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當年一時被打擊弄懵了頭,答應了這段本就不該開始的關系,現在也算是自食惡果了。
這幾年裡,景瞬已經學會了适應孤獨、接受身體和心理的雙重傷痛,靠着自己努力活下去,有些人存不存在,于他而言已毫無意義。
“阿景!不是你想象得那樣的,我真的愛你,我比任何人都要愛你!”
遲盛湊上前來,想要強行擁抱景瞬求和好,“我昨晚喝酒了,喝糊塗了,是他們……”
景瞬用力拍開他的手臂,可笑質問,“是他們寫好了台詞,然後命令遲少你一字不差地念出來、拍出那段視頻的?”
“遲盛,現在的你真叫我倒胃!”
遲盛呼吸沉了沉,“你、你說什麼?!”
“我說,從今以後,麻煩你從我的世界裡滾出去。”
景瞬不願意浪費時間聽遲盛虛假的掰扯,他調轉輪椅方向繞過了眼前人,打算帶着行李離開。
殊不知,在他背對的那一刻,遲盛眼裡虛假的焦急就被真實的怒意取代。
“景瞬,你以為你算什麼東西?”
遲盛大跨步上前拽住景瞬的輪椅把手,用力往右後方一扯。
景瞬猝不及防地失去了重心,眨眼間,他連人帶着輪椅重重摔在了地上。
——哐!
傾斜的輪椅猛然砸在腰腹,激起五髒六腑強烈的、不正常的疼意,景瞬臉上零星的那點血色都跟着褪去,顫抖着看向罪魁禍首。
“……”
遲盛愣了愣,但接連被拂了好幾次面子的他怒意直沖,沒有半點愧疚,“你不是最有能耐了嗎?這麼看我做什麼?有本事爬起來質問我啊?”
“差點忘了,你哪裡還站得起來?”
“……”
景瞬隻覺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了,心髒的抽搐更是一陣賽過一陣,“終于……不裝了?”
遲盛居高臨下地望着他,就像在看一件破敗不堪的垃圾,沒有任何施以援手的打算。
“我本來覺得,隻要你不計較這個視頻,我還能委屈自己多陪你一陣子,沒想到你這麼不識趣,非得矯情和我斷了?”
“放眼整個海市,除了我誰還會要你這麼一個殘廢?”
快五年了,他已經裝夠了!
既然景瞬執意要撕破臉,那他就不客氣了!
“這些年你是仗着我的身份和地位,才能在别人眼中留下點體面,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現在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擺臉色?”
遲盛拿出手機,對着地上的景瞬按下視頻錄制鍵,以往的溫情面具再也不複存在,“實話說了吧,我願意單純就是為了報複……”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強烈的恨意,“你是真殘疾,我可不是眼瞎,怎麼會對你不離不棄?”
說完,遲盛就收起手機,帶着酒氣奪門而出。
——哐!
關門聲砸得震天響。
景瞬還被壓倒在輪椅下方,心跳紊亂,隻進不出的呼吸讓他的胸腔漸漸有了窒息的逼仄感。
瀕臨死亡的求生欲爆發。
景瞬枯瘦的雙手在地毯上用力攀爬,勉強夠到了被甩掉的手機,他點開了置頂的一個微信頭像,胡亂地按下了視頻通話請求。
——滋滋滋。
等待電話接通的過程被拉得極其漫長,景瞬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充血的雙眼逐漸模糊失焦。
意識消散的那一刻,他似乎聽見了手機那頭震驚而焦急的聲音:“景瞬?!”
*
“景先生?景先生你沒事吧?”
景瞬感受到有人正在推搡着他的肩膀,力道不大但很緊張。
他有些迷茫地睜開眼,前一秒還充斥在身體裡的痛感全部消失,反而湧現出一種久違的充盈感。
“……”
走廊的琉璃燈明晃晃的,刺得眼睛疼。
景瞬花了一些時間适應,謹慎地環視着周圍走廊的布局,“我、我這是在哪裡?”
蹲在跟前的人穿着酒店的侍者服裝,看上去有些眼熟。
侍者見他總算有了反應,雖然疑惑但還是如實告知,“景先生,這裡是海市寶徕麗酒店,你今天是受邀來參加遲氏宴會的,我是遲少安排過來、負責接待您的服務生。”
說着,他還不自覺地往景瞬的輪椅上瞥了一眼——
聽說景先生在兩個多月前遭遇了意外,導緻了雙腿行動不便,剛才他正帶領景瞬前往宴會主廳,沒料到對方在上樓梯滑坡時栽了跟頭、摔下了輪椅。
好在,現在看上去沒什麼大礙。
三言兩語間,景瞬已經明白了自己當下的處境。
他垂眸看向自己膝蓋上的毛毯,毯下的一雙腿不是麻木的、無知的、萎靡的,而是還存着鮮活的感知!
景瞬不可置信地攥緊了毛毯,在腦海中急速消化着本該不可能的事實——
他這是意外重生回到了五年前?
既然如此,這是不是代表他還能重頭開始接受治療?重新擁有一絲能夠站起來的機會?
侍者瞧見景瞬發紅的雙眼,越發遲疑,“景先生,你沒事吧?要不要我先改送你到休息室?再請醫生來看看?”
上頭可是特意囑咐過的:今晚的宴會,遲大少爺特意為景先生安排了一場告白驚喜儀式,後者腿腳不便,容不得有任何閃失!
景瞬在侍者的詢問下回過神,搜尋着自己的記憶:當初,遲盛就是在這場宴會上和他高調告白的!
臨死前的畫面還在景瞬的腦海中消散不去,令他的瞳孔深處蒙上一層淺淺的陰霾。
“景先生?我帶你去休息室吧?”
“不了。”
景瞬挺起身子,雙手松開蓋在腿上的毛毯,一點一點地将上面的褶皺撫平,“麻煩直接帶我去宴會廳吧。”
他倒想看看,遲盛今晚還會不會上演令人作嘔的深情戲碼?
既然上帝給了重來一次的機會,他勢必要當衆揭穿對方虛僞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