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家的第一個晚上,景瞬睡得不算踏實。
夢境被一層濃濃的黑霧包裹,他毫無征兆地從高空的威亞摔下,腰椎連着雙腿泛着劇烈的疼痛,疼得讓他全身冒冷汗。
景瞬慌亂地去摸自己的雙腿,卻觸到一片虛無。
漸漸地,他的周圍就出現了很多人,散不開的黑霧籠罩着他們的面容,卻擋不住他們誅心的言論——
“這不是景瞬嗎?眼看着事業才回溫,這腿怎麼摔沒了?可惜哦。”
“都殘疾了還怎麼回娛樂圈混啊?”
“就是,我要是變成他這樣子,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各種各樣的嘲諷鑽入耳朵,誅殺心髒,景瞬無法忍受,隻能拼命往外爬,想要逃出這個令他窒息的空間。
終于,黑霧中散出了一點兒光亮。
混亂的片場眨眼變成了那個熟悉而冰冷的家,景瞬還癱在地上,整個身子都被凍麻了。
腳步聲響起,左擁右抱的遲盛從裡面走了出來,居高臨下的視線裡充斥着輕蔑:
“阿景,爬啊,爬得再快點,我最喜歡看你掙紮不放棄的樣子了,特别招人喜歡。”
“對了,你這雙腿本來是有希望恢複的,是我讓醫生團隊故意拖着你,我就想要看着你慢慢枯萎……”
“阿景,你看連你爸媽都不管你了,除了我,還有誰在意你?這輩子你就隻能爛在這裡!爛透了!”
——不!
——不是這樣的!
景瞬猛然睜眼,心跳猛烈得幾乎要從胸口炸出來,冷熱汗交替流不止,整個身子都覆上了一層薄薄的潮感。
滋滋滋。
床頭櫃上的手機響起震動。
景瞬艱難爬坐起來,看清屏幕來電的那一刹那,内心正濃的陰霾頃刻裹挾了他的理智。
是遲盛!
對方在宴會結束後就沒了動靜,這會兒居然又想起給他打電話了!
一想到夢裡那張嘴臉,景瞬的呼吸不受控制地急促了起來。
他顫抖着将遲盛打來的電話挂斷,加入黑名單,又将關于對方的社交方式全部删除!
“哐!”
手機失手掉在地上,砸出沉悶聲響。
景瞬緊繃的心弦跟着掙斷,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臉,放任還在失控的呼吸聲,昨天宋老教授的話還回蕩在耳邊——
他的腿分明是有機會好轉痊愈的!難道上輩子真的是遲盛在背後搗鬼、耽誤了他的病情?
可到底是為什麼呢?
他臨死前,遲盛說的“報複”又是指什麼呢?
“叩叩。”
敲門聲響了起來,打斷了景瞬的思緒。
管家林叔在屋外問,“小景先生?我聽見裡面有動靜,是醒了嗎?”
“嗯。”
景瞬壓制住自己蔓延的痛苦情緒,應了聲,“醒了。”
林叔說,“小景先生,你家中的物品都已經差人運過來了,待會兒就能搬進去。你要是休息好了,可以下樓吃早餐。”
“謝謝林叔,我待會兒就下去。”
景瞬拉來一旁的輪椅,小心翼翼地挪動了上去,有了輪椅的助力,他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了自己,下了樓。
電梯門一開,餐廳裡的香氣就撲了過來。
遲歸穿戴整齊坐在主位上,管家站在他的邊上,除此之外,助理陳易銘和另外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坐在側邊。
因為聽見了動靜,餐桌上的四人紛紛看了過來。
林叔最先招呼,“小景先生,你坐這邊,要吃點什麼?”
景瞬靠近,“有粥嗎?我早餐吃得不多。”
其實不是吃得不多,而是一日三餐都不怎麼按時吃。
林叔先給他倒了一杯溫水,“瘦肉粥可以嗎?廚房有的。”
景瞬點了點頭,攥着水杯沒有動彈,而是先看了一眼主位上的遲歸。
對方正低頭喝着咖啡,神色靜默,舉止從容,似乎沒有要和他對視打招呼的打算。
“……”
景瞬猶豫了一下,沒有開口打擾,而是看向了側邊的另外兩人。
陳易銘對上他的目光,笑道,“景先生,早上好,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韋迪,是先生在集團的行政助理之一,和我一起共事。”
除了他們,遲歸在集團還有三位秘書,有各自要負責的闆塊。
韋迪長得比較酷,對着景瞬點了點頭,“小景先生,初次見面,早上好。”
景瞬保持禮貌,微微一笑,“兩位早上好。”
餘音未落,遲歸就将咖啡擱在了桌上,動靜不大,但很有存在感。
“今早誰煮的咖啡?味不對。”
輕飄飄的一句話,輕易引起了餐桌上其餘三人的注意力。
陳易銘第一時間起身,“先生,我給你重新做一杯?”
“算了。”遲歸的關注點壓根沒在這上面,他問向景瞬,“你臉色怎麼這麼差?”
“……”
還是很差嗎?
景瞬沒想到自己極力掩飾,卻被遲歸一眼就看出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