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層的豪華洋房此刻燈火璀璨,一層連帶着外廳的草坪和泳池,組成了半露天的宴會場所。
身為東道主的遲婷穿着一襲深綠色的高定緞面裙,披着同色系的羊絨披肩,哪怕年近五十,依舊光彩動人。
有賓客舉着酒杯在她身邊吹捧,“婷總,恭喜啊,吉盛那個項目可不是一般人能吃得下的,還得是您有本事。”
又有人湊上前來,“來,婷總,我也敬一杯,我們方家這次能在吉盛項目裡分一杯羹,還得多謝您的擡舉。”
遲婷笑了笑,面子工程做得很好,“兩位老總客氣了,同喜。”
她環視了一圈宴會場地,幹脆挽住一旁丈夫的胳膊,“禦風,你好好招待一下,我進屋一趟。”
林禦風是入贅進了遲家。
這些年,他對内是遲婷的貼心好丈夫,對外是遲婷事業上的左膀右臂。
一聽見妻子的吩咐,林禦風立刻應下。
遲婷趁機得了空,踩着高跟鞋快步走進室内,她将酒杯擱在傭人的托盤裡,客套的笑意盡退,“小盛呢?”
傭人如實說,“少爺剛喝了醒酒湯,這會兒正在屋内換衣服。”
遲婷蹙眉,“……沒個分寸。”
遲盛的房間在三樓,遲婷推門而入,就瞧見他還在慢吞吞地系着領帶,臉上的醉意還沒消退幹淨。
母子兩人對上目光。
遲盛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媽,你怎麼上來了?”
“你還好意思問?知道今晚是什麼場合嗎?”
遲婷瞥見遲盛肩頭的吻痕,越發來氣,“你不提前回來幫襯就算了,昨晚居然還跑出去鬼混?”
隻是她嘴上教訓,卻還是走近替自家兒子系領帶。
遲盛微微仰頭,“我今晚不下去行不行?喝多了頭疼。”
離那場顔面盡失的宴會還不到一周,他實在不想應付這樣的場合,就怕有賓客對他投來戲谑嘲諷的眼神。
遲婷恨鐵不成鋼,“那個景瞬當着其他少爺小姐們的面編排你幾句,你就沒臉見人了?難不成,你真對那個瘸子動了心思?”
“媽!”
遲盛及時制止,磨了磨後槽牙,“我對他能有什麼狗屁心思?我又不喜歡男的。”
之所以從小結交景瞬,不過是看重了他那張臉和演員身份,外出稱一句“朋友”顯得有面。
告白一事确實存了私心算計,可他沒想到景瞬摔斷了腿、還摔壞了腦袋,居然不顧這些年的交情,當衆否了他的臉面!
遲婷将領帶擺正,“行了,收起你那點沒用的小算計,我告訴你——”
“今晚請來的賓客都是商圈有頭有臉的人物,待會兒我會當衆宣布吉盛項目由你接手負責,這個圈子看重的是利益,手握項目權力才有臉面,你那點情啊愛啊的談資,不出半個月就不算事了。”
遲盛被酒意浸染的腦袋清明了些,深吸一口氣,“媽,你故意将宴會往家裡擺,就不怕北樓那位知道?”
遲氏從上三輩就流傳下來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隻有一家之主,或是得到了一家之主的允許,才能在宅内舉辦宴會。
換句話說,隻有遲氏掌權人才有這個資格。
遲婷眼中的恨意顯露,“那個野種知道了又怎麼樣?吉盛項目已經是闆上釘釘了。”
“阿盛,隻要你争氣,爸媽會幫你把屬于我們大房的東西一點點掙回來!”
母子同心。
遲盛露出是在必得的一抹笑,“媽,你放心,有朝一日,我一定要讓遲歸滾下那個不屬于他的位置。”
…
母子兩人剛回到一樓,林禦風就迎了上來,“賓客都到齊了,直接上去發言?”
遲婷颔首,重新挽起丈夫的手上了台。
遲盛瞧見父母恩愛的背影,得意挑眉,他招來侍者端起一杯威士忌,也跟了上去。
“各位賓客晚上好,首先感謝大家的到來,接下來,還請容我簡單說兩句。”
遲婷從容開場,吸引了全場賓客的目光,“今晚舉辦這場宴會的原因有二——”
“一是為了慶祝我們遲氏潤光科技順利拿下了吉盛生物項目,不日将會和有關部門簽訂長達十年的科研和産投。”
“二是為了宣布犬子遲盛将會全面接手、并且負責吉盛這一項目,日後還請諸位多多關照。”
這段話一出,全場無一不露出了驚羨的目光。
曾經有行内人估算過,吉盛項目的年産值至少在十五個億往上!
如果一簽就是十年,那作為主公司的潤光科技可不就賺翻了!連帶着總負責人的遲盛和大房一家的身價都會跟着水漲船高!
隻是慶賀的掌聲還未響起,人群後方就響起了一陣騷動——
“遲董來了!”
“遲先生怎麼來了?”
在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中,賓客們甚至自發退開了一條道路。
遲歸穩步走了進來,帶着睥睨一切的冷硬姿态,身形挺闊的他瞬間成為了整個宴場的焦點。
與他同行的,除了平日經常露面的助理,竟然還有一位坐着輪椅的年輕男人!
對方的小半張臉都被裹進黑色圍巾裡,但還是能看得出面容白皙而柔和,尤其是那雙眉眼,生得格外精緻。
遲歸并沒有走得很急,反倒隐約在配合輪椅的前進速度。
有人發出疑問,“跟在遲先生邊上的年輕人是誰啊?沒見過啊。”
“能和遲先生并着走,來頭恐怕不小吧。”
“等等,我怎麼覺得有點眼熟呢?一下子想不起名字了。”
景瞬無視了全場暗中的議論,視線直直對準了台上的遲盛。
“……”
“……”
遲盛霎時捏緊了手中的酒杯,而大房夫婦更是沒料到這些不速之客,對視了一眼。
穩住心神的遲婷走下台面,對上遲歸,“你怎麼來了?”
雖然兩人是同父異母的親姐弟,但向來沒什麼親緣感情可言。
遲歸沒有直接回答,而不鹹不淡地環視了一圈的賓客,那雙幽深漆黑的眼宛如巡視領地的鷹,“大姐這兒挺熱鬧。”
人群裡的方總突然被他鎖定,頃刻緊張起來。他勉強壯着膽說,“遲先生,婷總拿下了吉盛那個項目,請我們來慶祝慶祝。”
“慶祝?”
跟在後方的韋迪抓準時機,“婷總,您這半場開香槟,是不是為時過早了?”
遲婷隐隐不快,“什麼意思?”
韋迪将手提包裡的紅章文件拿了出來,“先生提前得到的内部消息,和你們潤光合作的方氏智能長年存在違規操作、篡改企業數據,經過有關部門的多方考量,潤光已經失去合作資格了。”
“不過多虧先生出面力挽狂瀾,從下周開始,遲氏集團将會接手這個項目核心,今天下午就已經簽完合約了,婷總,您還不知道嗎?”
一番話,炸起軒然大波。
“這不可能!”遲婷奪過韋迪手中的文件,一目十行地确認了上面的内容。
聽見自家被點名的方總也慌了神,他連忙湊上前去看了兩眼,“婷、婷總,你聽我解釋啊,這數據都在标準範圍内,本來不、不會有大影響的!”
他到底哪裡得罪了遲歸?對方想要這項目,怎麼就拿他們方家開刀了呢!
要是背上了搞砸項目的鍋,以後他們家在圈子裡還要怎麼混!
遲婷将這份文件砸在方總的手裡,怒目對準遲歸,“你的手筆?!”
方氏在整個項目上的占比不到百分之二,所謂的數據違規不至于構成大問題,哪怕被揪出來,稍微花點錢就能通融翻篇,怎麼可能不打一聲招呼就易了主!
除非是遲歸一開始就布好了局,就等着他們露出破綻、前功盡棄!
遲歸面不改色,“集團臨時頂上接手,還能看在自家人的面子上潤光分一杯羹,要是換了别家公司接手,那你們就什麼都得不到了。”
在場賓客都是明眼人,哪裡能看不出其中的端倪?隻是他們作為外人不好發聲。
遲盛窩火,“小舅舅,這麼說起來,我們一家還得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