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目前兩輪的錄制隻隔了一天,景瞬配合完成了手頭的工作通告,就開始全身心地投入了術前準備。
時間一晃就到了三月中旬。
獨立而寬敞的病房内,宋春晖看向已經換上病服的景瞬,正式告知,“景先生,你身體的各項指标都符合手術标準,我們明天就能進行第一次手術了!”
景瞬眉心溢出一絲激動,“謝謝宋教授。”
“對了,按照相關規定,得簽署一下這份手術同意書。”
宋春晖看向身後的醫助,示意對方将早就準備好的紙筆遞了過去,“景先生,明天手術室外誰陪着你?你父母來嗎?”
“……”
父母?
景瞬聽見這久違又略顯陌生的字眼,眸色的光亮淡了下來。
他上輩子剛出事那會兒,正是最需要親人好友陪伴的階段,可已經離婚的景觀海和徐佳每每接到醫院的術前電話,總是來回踢皮球、推脫着不肯來。
就連手術結束後,雙方也隻是很敷衍地來過一兩趟,話裡話外都是不願意承擔他後續的費用和麻煩。
這樣的父母,來與不來又有什麼區别呢?他早就不期待了。
景瞬強壓下苦澀的失望,接過醫助手裡的手術同意書,“宋教授,我是病患本人,我自己簽好就行了吧?”
宋春晖是個明白人,已然從景瞬的失神中看出了端倪。
他沒有去戳對方的傷疤,而是點頭,“也行,不過這事我得和遲董說一下,景先生,今晚要早點休息。”
醫療團隊是遲歸花錢請來的,對方自然有知情權。
“好。”
景瞬飛速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沒有絲毫猶豫。
…
夜色濃郁。
景瞬獨自躺在病床上,毫無睡意。
他望着窗外透進來的暖黃燈光,聽着遠處歸鳥時不時的叫喚,情緒有種說不出的低落和孤寂。
自從傍晚提到“父母”那個話題後,景瞬沉疴多年的心病又一次冒了出來,像是一塊大石頭堵得他喘不上氣。
時間緩慢流動着。
在反複嘗試了好幾遍入睡無果後,景瞬認命般地從床上爬了起來,他扯來邊上的輪椅、挪動着下了床,準備出屋透透氣。
開門的那一刹那,景瞬卻意外“撞”上了走廊外的遲歸。
“……”
“……”
四目相對,兩人都怔了怔。
“你怎麼在這裡?”
“你怎麼還沒睡?”
問話默契響起,又停下。
遲歸的視線由上往下掃過景瞬,瞥見他身上單薄的病服,穿着拖鞋,露出了一雙腳踝,纖細的、孱弱的,皮膚白得近乎沒有血色。
“才處理完工作,想着來看看,見病房燈關着,還以為你已經休息了。”
遲歸很克制地收回了目光,“反倒是你,明天就要手術了,這麼晚了不休息,隻穿這麼一點兒是打算去哪裡?”
“……”
景瞬後知後覺地有些冷,光靠膝蓋上的這點毛毯根本不保暖。
“冷了?”
遲歸察覺出他的細微反應,蹙着眉勸,“沒什麼要緊事的話就進屋吧,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等等!遲……遲歸!”
景瞬望着深夜到訪的眼前人,内心深處湧出了一絲破天荒的沖動,“你有空嗎?能不能陪我聊聊天?”
遲歸沒有急着應答,而是低頭查了一眼手表,“現在?”
“不會耽誤你很久的,我、我有點失眠,想要找人說說話。”景瞬嘗試邀請,但因為不确定而垂了眼。
“如果你不方便就算了,我……”
自我否認的話還沒說完,下一秒,遲歸帶着溫度的厚實外套就披在了他的身上。
“手機顯示夜裡溫度隻有4℃,你穿這麼一點兒會感冒。”
遲歸俯身和他平視,仿佛連淩厲的氣場都跟着低了頭,“景瞬,我現在有空,你想聊什麼?”
…
病房裡的窗戶敞開着,風裡帶着沁人心脾的涼。
景瞬深吸了一口氣,冷意從鼻尖直沖到了肺裡,渾噩的思緒頓時清醒了不少。
他透過玻璃的反光看着遲歸模糊的身影,終于主動開啟了話題,“今天宋教授問我,明天手術需不需要通知父母。”
“我說不需要,然後自己簽了手術同意書。”
“……”
遲歸站在他的身後,默默傾聽。
宋教授和他的醫療團隊都是他花錢請來的,這種情況自然第一時間就傳到了他的耳朵裡。
遲歸聽得出景瞬藏在平靜下的失落,“如果你希望叔叔阿姨來陪你,明天一早,我讓人去請他們。”
“不用了,他們是不會來的。”
景瞬心裡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答案,“我爸媽早就各自都有了新家庭,我也不是他們唯一的孩子。”
“我爸還有一個兒子,今年應該十二歲了,我媽再婚後生了一個女兒,七歲。”
“……”
遲歸察覺出了這話裡的蹊跷,落在景瞬背後的視線更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