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城市的夜晚是鑒定其繁華與否的風向标。

華燈璀璨，無數大廈高樓将深夜的哥譚中心點亮，卻複又使那黑暗處越發令人看不分明，以至于讓人誤以為那些不曾被燈火照耀的地方隻是被植被覆蓋的荒野而不是留宿着過半人口的城區。

約納斯安靜地站在落地窗邊，在韋恩的慈善晚宴上盡職盡責地做一名漂亮的移動酒架，他對今晚這份臨時工作非常滿意。

在這個位置，他不僅可以時不時溜溜号兒看看哥譚的夜景，還能清楚地看到自己今晚的老闆布魯斯·韋恩在人群中央春風得意地侃侃而談。

多麼有趣啊，約納斯想。他很好奇在一個沒有蝙蝠俠的世界裡，布魯斯·韋恩是什麼樣子。

是的，這是一個沒有蝙蝠俠、沒有超人、沒有任何超級英雄的世界。而就在1個多月前，約納斯的世界裡還有各種滿天飛的超級英雄，至于他為什麼會來到此間，那可就說來話長了，不過如果一定要找個罪魁禍首，那約納斯隻能說都是閃電俠的錯！

不管怎樣，既來之則安之，約納斯還是非常相信自己的适應性的。漂亮的綠眼珠微微一轉，約納斯敏銳地接收到了不遠處領班的信号，他得體地點點頭，将手邊的托盤裝滿香槟，開啟了又一輪的人群遊走活動。

或許是晚宴的重頭戲已過，也或許是酒精的麻醉作用終于起了效果，某些看上去人模狗樣的體面人漸漸卸下了矜持的面具，當第三對男女攔住自己不拿酒不說還試圖拉攏他參與他們夫妻間的小遊戲時，約納斯決定把自己路線往自己今晚真正的金主先生附近再靠一靠，畢竟正常有理智的人都不會把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扯到晚宴主人的面前——韋恩又不是拉皮條的起家，那像什麼話！

新年後哥譚的第一場慈善晚宴往往由韋恩家開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這就成了某種約定俗成的傳統，隻是哪怕布魯斯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場合，那些一個接一個湊上來的男男女女還是讓他感到倦怠，剛好，趁着那些“淑女們”去整理儀容的功夫，他終于可以轉到陽台上透透氣了。

解開厚實外套上的扣子，任由冷空氣吹走自己的疲乏，布魯斯招招手喚來剛剛引起過他注意的一個男侍者，他挑了一杯酒，笑着調侃了一句：“如何，年輕人，看來韋恩的晚宴讓你收獲頗豐？”

交際場有時候确實會變成某些人的獵豔場，兩廂情願的事兒，布魯斯也沒閑到會管到那些人頭上。眼前的年輕人外表确實出色，近七英尺的身高足以讓他在人群中引人注目，更别說那金發碧眼的皮相下介乎成年人和少年之間特别的——等等，他應該成年了吧？

“您是說這些名片嗎？”約納斯笑了起來，他穿着侍者的制服，身上根本沒有口袋，那些收到的名片就像展品一樣被陳列在托盤上接受所有人的檢閱，“我隻是幫助這些熱情如火的先生太太們尋找适合他們的玩伴。”

約納斯有法子回絕掉那些邀請卻不可能不識相到連名片都拒掉，畢竟他現在隻是個沒什麼勢力的臨時服務員，至于端着一盤子名片是否得體——哈，那可不是一個還要靠打工養活自己的、無知可憐的“大學生”能想到的。

布魯斯也不過是随口一問，在那張一看就容易惹禍的臉上多看了幾眼後便示意約納斯可以離開了，隻是心裡卻淺淺地轉着下次還是得交代阿爾弗雷德一聲讓下面的人注意點，門面雖然重要，但這種一看隻是出來打個零工卻極容易成為麻煩源頭的人還是不能放進來。

他這麼想也是很有道理，畢竟憑哥譚的犯罪率，想降低發生意外頻率的重要手段之一就是先一步将任何可能的火星撲滅在源頭。

不過這一次，約納斯這顆火星倒還沒來得及引發什麼麻煩，打破晚宴平靜的是另一夥兒外來者。

“先生們、女士們，不要緊張，我們隻是劫個财。”帶着黑頭罩的男人聲音平和地說，如果不是他身後那一地的屍體，或許這聽上去還有幾分說服力。

“我再強調一次，不要反抗。”

“男的站左邊，女人和小孩兒站右邊，”他繼續說，低頭看了一眼死人身上的手表，“你們……啊，隻有一分鐘的時間，别讓我重複第二遍。”

低低的啜泣聲回響在大廳，在一露面就二話不說殺掉了七個人的兇徒面前，暫時還沒人想挑戰他的威嚴。

“對，就是這樣。”那男人看上去很滿意，回頭低聲跟自己的同夥說了幾句什麼，就先把看管人質的工作移交了出去。

約納斯抱着腦袋蹲在人群裡，心裡開始罵娘：按合同他還有一個小時就可以下班了，他甚至都物色好了今天跟去哪家的車庫，現在計劃卻全被這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大冤種破壞殆盡，他明早可還有一場面試！

窸窸窣窣的聲音包圍在約納斯左右，他憂心忡忡地看了一眼離自己不遠的布魯斯，衷心地希望後者不要加入這些熱血未涼卻一派烏合的“反抗軍”，畢竟他現在可沒有蝙蝠俠的那身裝備，而他還指望着他給自己發工資。

六名歹徒很快控制住了整棟酒店，因為身在頂層，約納斯不好估計對方在樓下留了多少人，不過如果是為了求财，既然控制了哥譚最有錢的一批人，他想他們應當會希望速戰速決，不會在樓下浪費太多人力——可是話又說回來，韋恩家的晚宴安保竟然爛成這樣嗎？上上下下這麼多人竟然沒有一個提前發現不對發出預警的？

為表對歹徒的尊重，約納斯低下頭掩住了一個小小的哈欠。

方才還歌舞升平的大廳現在彌漫着恐慌，“叮叮當當”的脆響是珠寶與金屬相碰撞發出的新樂曲，幾名歹徒一手托盤一手槍地在人群中轉悠，其中一個剛巧便走到約納斯旁邊，他嫌棄地看了一眼這明顯身無長物的窮鬼一眼便越過了他踢了一腳他身邊的男人。

“喂，到你了，快點兒，手表摘了扔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