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雪非咂咂嘴,惋惜道:“這個牌子的營養液還是橘子味最好喝,不過現在沒得賣了。橙子味有一股潔廁靈的味道。”
“那還要嗎?”林烈之問。
“要。”
陳雪非喝幹了三管營養液,陷在符合人體力學的舒适病床上,突然問:“林哥,我是不是給你們拖後腿了?”
“為什麼這麼問?是因為吃飽了容易想多?”
“就是說,我好歹也是個C級的造夢師,居然連夢裡的死人都怕,很丢臉啊。”
“不會,每個人都會有害怕的東西,”林烈之笑道,把陳雪非額頭上被蹭歪的磁片貼回去,“總能克服的,别急。”
“林哥,你真好,”陳雪非吸了吸鼻子,感動得不行,“你是幾歲加入的管理局?”
“十三四歲吧,當時還隻是幫忙複盤一些夢塔,”林烈之回憶,“你知道,當時第四次大戰已經進入尾聲,但管理局還是需要收集敵人夢塔的數據。”
“啊,你參加過第四次世界大戰啊。”陳雪非感歎。
二戰結束一百年之後,人類曆史上規模最大、損失最為慘重的戰争,即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這場戰争持續了三年,比之前的兩次時間都短,卻引發了大規模的疫病和輻射,消減了全球約五分之四的人口和絕大部分的動植物,且其數量依然由于各種原因正在持續減少。
三戰塵埃落定沒過多久,造夢儀橫空出世,人類進入了虛拟世界時代,絕大部分人類進入被稱為“拉洛星空”的虛拟世界生活,那可稱之為三戰爆發之後人類最和平的二十年。
但這和平并不長久,第四次世界大戰在所有人都沉溺于虛幻中時爆發,它摧毀了拉洛星空,将人類趕回了冰冷的現實世界。夢塔成了拉洛星空的最後殘餘,那也是四戰最後的戰場,全世界的夢之塔管理局大多都建立于那個時期。
如果說三戰摧毀了人類的現實世界,那四戰就摧毀了人類的精神世界,并且至今沒人能找到方法将其複原。
這是被寫在中學課本上的曆史,陳雪非不能說熟記,至少也稱得上了解。
“我能聽聽你以前的故事嗎?”陳雪非努力偏過頭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烈之,“關于你還在讨伐司的那段時間。”
林烈之頓了頓,笑道:“可以。如果這樣能讓你心裡好受些。”
他沉思片刻,像在梳理那些塵封太久的過往。這時候他發現,那些他刻意回避的記憶和幻想居然變得溫和,不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樣,光是取出來洗刷都會引發尖銳的刺痛。
“我當時是最受照顧的那個,”林烈之道,“剛進管理局的時候,我對造夢師的工作并不熟悉,但我的隊友都在管理局待了至少一年。他們每個人都為我受過傷。”
“你也是年紀最小的?”陳雪非好奇道。
“對,不過我們年紀都差不多。當造夢師最久的是明烑,當時他已經幹這行五年了。”
“不愧是四大家族,”陳雪非感慨,“那你怎麼變得像現在這麼厲害的?”
提到這個,林烈之勾起唇角,那弧度多少有些哭笑不得的味道:“他們每天給我加訓。耐力不行,他們就輪流陪我跑步,體術不行,輪流上來陪練,雖然多數時候是我在挨揍。我夢塔的操控技術也都是他們手把手教出來的。”
所以他會對隊友格外寬容。陳雪非若有所思,但他依然覺得奇怪,在那樣的環境下生長起來的林烈之,總應該更加溫暖,更有人情味才對。
陳雪非能感覺到林烈之的溫柔,但他總覺得男人在抗拒與他們的交心,像是害怕與他人發展出太過親密的關系。
但他選擇了不問,林烈之想必對這些問題不大歡迎。
“隊友就是要相互扶持成長的,”林烈之站起身,他聽見了走廊外傳來的倉促腳步聲,“别放在心上。做好眼前的事就很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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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市夢之塔管理局,地下十層。
辦公室被紙卷猛砸桌面的巨響和男人的爆喝震得抖了幾抖,慘白的燈光閃了閃,再度盡心盡責地照亮了擠在辦公桌前邊的人群。
“誰他媽把明烑的夢塔數據放到庫裡的?!”白大褂的男人氣急敗壞地怒吼,他的眼睛顯然動過手術,随着眼球的翻動可以隐約看見他眼白上的一串英文字母,“那可是S級的夢塔!誰監測得了S級的夢塔?”
衆人面面相觑,沒有一個開口說話。
“不承認是吧?給我揪出來有他好看!”男人惡狠狠道,拉過皮椅一屁股坐在了坐墊上。
一個助理模樣的男人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問:“那林烈之他們的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