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心忱偏了偏頭:“你好像不太相信我的答案。”
“……也沒有不相信,”藍鸢頓了頓說,“就是我感覺有點莫名其妙。”
祁心忱于是低頭笑了一聲。而藍鸢則盯着他,用眼神提問“你又在笑什麼”。
“莫名其妙感覺并沒有比不相信好太多呢。”祁心忱歪了歪腦袋,如此說道,接着又反問,“那你覺得我應該用什麼身份認識你呢?”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藍鸢剛準備開口,突然反應過來,熟練且順口地控訴,“不要反客為主。”
隻不過祁心忱又笑了一聲:“這就是答案呀——你覺得,班主任的兒子、你屏幕背後的聽衆之一、知名做票團的新人偶像,這三個身份哪一個适合用來以線上為起點認識新朋友呢?”
藍鸢頓了頓。
平心而論,聽到對方的回複,他的第一反應是想……這完全是一個無關痛癢的問題。藍鸢甚至沒有第一時間真的理解祁心忱在想什麼,但他如此注視着祁心忱說這句話時候的眼神,又仿佛從中看出來了一點點情緒化。
很奇妙、很少見的情緒化。
于是藍鸢也沒有直說“我覺得哪一個都沒有區别、因為每一個都是你的組成部分,而真正有意義的是完整的你”——實際上,這個念頭出來的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好像又突然理解了一些,即使他無法确認自己的理解和祁心忱的理解如出一轍。
但至少,當初就算真的加了好友又怎樣呢?隔着網線、過着新晉偶像和高中生這樣截然不同的生活、有徹徹底底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生軌迹,他們又有什麼話可說呢。藍鸢想。
“……我明白了。”總之,他最終眨了眨眼,并接受了這個答案。
——雖然讓人覺得很微妙、而且像是在給對方之前所有隐瞞行為找借口,但可能祁心忱确實是對的,如今才是他們最合适的、真正意義上認識彼此的機會。
畢竟選秀節目裡的導師和練習生也不是真師生,大家本質上都是拿了通告費來錄綜藝的——至于什麼前後輩,其實就是說說,調侃意味大于實際含義,内娛本質上不是論年功序列的地方。藍鸢想。
以這樣的相識作為起點,展開一段新的關系,多少會比“活在手機裡的、職業是糊逼明星的班主任的兒子”好不少。
不過……展開一段新的關系?
藍鸢又眨眨眼,剛剛消失的迷惑重新回歸了一點——他又想,上述所有内容都很有道理,但都是基于祁心忱之前的那句“想和你成為朋友”,但這句話的契機呢?
“所以我想,反正以後還會以别的身份見面,”不過藍鸢還沒有開口将自己産生的新思緒說出口,祁心忱反倒先開口接上了之前的話,“不如到時候再認識你好了——而且感覺寫信挺好玩的。”
是挺好玩的,藍鸢在心中默默承認了這一觀點。
隻是祁心忱的重心顯然并不在此。
但即使對方明晃晃地把目的擺在眼前、等着藍鸢提問,藍鸢還是會順着話題往下說:“什麼叫‘以後還會以别的身份見面’——你是想讓我問這個嗎?”
“因為我覺得你早晚也會走上這條路的。”祁心忱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而是直接做出了回答,連帶着沒說出口的默認——這句話說得很笃定,笃定到藍鸢都開始自我懷疑自己的記憶是不是出現了一些錯位。
畢竟他回憶了一下……他第一次正經和舒越明談想學藝術這件事,其實已經是高二的秋天了。在此之前,他沒有和任何人說過自己的打算。
更不用說進娛樂圈這種事。
不過祁心忱說的“這條路”大概也不止是指“做偶像”。準确說來,或許是指的以唱歌寫歌為生的道路?
“藍鸢同學,”祁心忱見他沒有回話,垂了垂眼繼續說,“我不覺得你是會放着自己的天賦被埋沒的那類人……隻是可能在别的if線上,不是這種形式和契機而已。”
“為什麼要用一種,”這回笑的變成了藍鸢本人,他偏了偏頭,笑得很輕松,心情也莫名其妙随之突然輕松了起來……即使藍鸢自己都摸不清這份輕松的本質來源,“像是那時候就很了解我的語氣說話呢。”
“我聽過你的歌呀,”祁心忱頓了頓,然後也跟着笑了起來,“寫歌的人當然會從歌裡認識别的創作者——就算這件事很片面,但片面的信息也是信息。”
藍鸢于是很緩慢地眨了眨眼……并覺得這種說辭非常耳熟,耳熟到仿佛他在前不久,也用類似的方式審視過祁心忱這個人本身一樣。
或許自己确實如此審視過。他想。
于是之前準備開口的那句“為什麼會想和我做朋友”就變得沒什麼需要問的意義了——藍鸢覺得自己已經找到了答案,至于别的問題,因為這會氣氛還不錯,所以他也不是很想問了。
“我問完了。”因此他說,“想問的我都問過了。”
“真的嗎?”隻是這回反問的變成了祁心忱,這人擡起手戳了戳藍鸢的額頭,又說,“我覺得你在欲言又止。”
“假的,”藍鸢又被看破了,于是幹脆承認道,“之前有個和以上所有問題都無關的問題想問——你有覺得過我很可憐嗎?”
這話一出,祁心忱就愣住了……藍鸢一直盯着他的表情變化,所以很明顯能看出來那一瞬間的神色異常。
很好,這個問題讓祁心忱毫無準備、猝不及防了——為此,藍鸢感到了小小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