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真最終停在一根欄杆上，天好像漏了一個窟窿，雨水大得讓人睜不開眼。

他張開雙手，漆黑的夜裡一道閃電霎時見照亮了整個空間，那張年輕稚嫩的臉上的張狂桀骜此刻一覽無餘，在轟隆的雷鳴響起的那一刻，墜入海中。

他找到自己藏起來晚禮服，白色的晚禮服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像一朵巨大的花朵在海面上漂浮。

“到像是個救生圈。”

即使拖着晚禮服，他遊泳的速度卻絲毫沒有降低。

今晚的暴雨是頃刻落下的，很多在海邊散步吹風的人都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淋了個徹底。他們隻能找地方避雨，海邊的幾家店門口已經站滿了人，他們站在高處輕而易舉的就能望見遼闊的海面。

海面上被雨水砸的像是沸騰的開水，岸邊是浪花堆積起來的白色泡沫。

有一個眼尖的人指着海面，“你們看，海裡是不是有東西？”

衆人順着他指的視線，看到了一團白影正随着海浪起伏。

“……塑料袋？”

“哪有那麼大的塑料戴，我看是個熱氣球。”

“是美人魚！”一個稚嫩的童聲叫道，媽媽給他講的睡前故事，他知道海裡是有美人魚的。

衆人充滿善意的笑起來。

“真的是美人魚，她還向我招手呢！”

那團白影被海浪卷得裡岸邊更近了，他們終于才看清，“天啊，真是個人！”

一晚上是是非非不斷，本來宴會計劃舉辦到午夜，可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遊輪隻能駛回港口。

傅家徹底陷入混亂，沒人能顧得上季如真，搜救人員确定他無事就回去了，岸邊救他的民衆也相繼回家，檢查完畢之後，就剩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待在醫院大廳。

港口一長串的豪車在排隊等着接人，車前燈照亮了周圍，雨水啪啪砸下。

景亦行已經換了一身衣服，從遊輪上下來的路上隻有肩膀微微濕，他打開車門讓父母先上車，然後收傘進去。

“爸媽，我要去接個人。”

景父景母對視一眼，沒有異議。

去醫院的路上，他時不時看向窗外，等司機把車開到某個商圈的時候，他突然開口：“先停一下，我去買點東西。”

他下車後，景母對丈夫說道：“之前我和你說過，亦行有喜歡的對象了是吧。”

景父點頭，隻是有些疑惑：“你說是個男孩，可是他今晚上為季小姐……”

他們倒是沒有想過自己兒子三心二意的可能，畢竟兒子是從小看到大的，知道是什麼品行，所以他們猜測，這個傅家收養的季小姐并不是“小姐”。

大概其中是有什麼秘辛，但是他們沒有興趣探究，隻不過今晚上傅老夫人突然去世，他們擔心得到傅家股份的季如真被扯如傅家的糾紛。

“你多注意一下，不要讓火燒到那孩子身上。”

景母說完這句話，景亦行就趕回來了，他大踏步踩過路邊的積水，進來的時候肩頭濕潤的痕迹已經變成了一大塊。

“繼續開吧。”

在醫院等着的季如真百無聊賴，身上的禮服因為被水浸泡了，護士小姐姐就借給他一件病号服，領口又寬又大，袖子和褲腳都有點長。

他把它們挽起來，顯得露出的手臂和小腿更加纖細。

護士姐姐看他乖巧，還百忙之中給他倒了杯紅糖水，醫院大廳的冷氣開得足，雖然他并不覺得冷，但是對于别人的好心他一貫很少拒絕。

他溫聲說着謝謝，然後捧着紅糖水小口喝起來。

季如真望着醫院的大門口，即使是晚上，進出醫院的人也不少，來來往往都是陌生的身影。

大家來去匆匆，都關心着自己的事，很少有人把視線停留在他的身上。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就像在看一場黑白默片。

不需要面對傅家人，他的表情是一種慣常的冷漠。隻是他的僞裝向來很成功，他們都以為他是一頭小綿羊，一朵小白花。想到從他身上得到東西的人不少，想要欺壓他的人也不少，也有許多人因為他的這副面孔對他心生好感。

【你是一條毒蛇。】

系統冒泡，老神在在的說着，它已經看穿了宿主的本性，清純無辜的外表下有一顆黑不見底的心。

“毒蛇？”季如真笑了起來，“這個評價不錯。”

躲在暗處的毒蛇，總是喜歡一擊即中。而一旦顯露出來，就會人人喊打，人們會恐懼又厭惡的驅趕，會遠離他，就像躲避什麼肮髒的生物，就像看到一個怪物。

但是，有一個人例外的。

他想到了什麼，笑得眉目彎彎，冷漠的神情突然變得溫柔了起來。

這時，醫院門口出現了一個高挑的身影，那凝滞的、事不關己的黑白畫面好像一瞬間鮮活起來。

那個人冷淡的神情下有一雙多情的眼，對他說：“我來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