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亦行頭埋在膝蓋上,雖然看不見,但也知道季如真坐在了他身邊,幽幽傳來的香味存在感極高,無孔不入的鑽進他的鼻子。
他不由的放輕了呼吸。
側過腦袋,露出半邊臉,對上了季如真含笑的眼睛。
他輕輕的喊了一句:“公主……”
“嗯。”
景亦行心裡說不出的感覺,一下甜一下澀,看着在樹影微弱的光線下依舊好看的臉,問出了一句自己都覺得很失禮的話,他說:“你為什麼要嫁給驸馬?”
季如真搖搖頭,他也不知道原主為什麼要嫁給驸馬。
從他知道的資料來看,原主及笄起并無議親的動向,卻在三年前突然選中了剛剛成為進士的李擎作為驸馬,看原主日後的行為,反而對驸馬更像是避之不及,自然不可能是對其一見傾心。
三年前一定發生了什麼,那名叫秀月的宮女也說,她的兄長三年前去世……
季如真舌尖默默碾磨着“三年前”這幾個字。
“……那你知道驸馬的作風嗎?”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喉嚨又幹又澀,景亦行覺得自己就像是為了争寵而背地告發的小人。
季如真回過神,看他一眼,随後颔首,“我一直都知道。”
他輕輕的笑起來,滿不在乎地說:“你說的是喝酒、進賭坊還是逛青樓?”
景亦行梗了一下。
“這、這你都不在乎?!”
季如真聽出了他語氣裡的詫異和憤怒,他含着笑意慢慢靠近對方,直到離景亦行露出的半張臉隻有一根手指的距離才停下。
少年瞪大的眼睛,齊刷刷抖動的睫毛,和慢慢染上绯紅的膚色,都看的一清二楚。
“那是因為,我隻在乎我喜歡的人。”
尾音微微上翹,輕柔緩慢的吐出,帶着熱意的氣息沾染上景亦行的臉頰,他的心髒又不受控制了。
心裡有一個頑皮的小孩正胡亂晃着撥浪鼓,咚咚咚的吵鬧又雜亂。
他仿佛是被妖精勾了魂魄,迷了心智,自己好像被什麼東西給占據了身體,他竟然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問:“你喜歡誰?”
景亦行在心裡抓住另一個自己的肩膀拼命搖晃,咆哮道:
住嘴啊!
不要癡心妄想!
“景亦行。”
心跳漏了一拍,景亦行立刻攥緊自己的拳頭。
接着,心髒劇烈跳動的像要爆炸一樣,遠處的歡歌笑語一瞬間消失不見,眼前所看到的景象也隻有一個人了。
下一秒,吐出甜蜜氣息的唇又張開:“你的名字不錯。”
“啪”的一聲,心裡的小孩狠狠的把撥浪鼓甩出去,賴在地上哭起來。
季如真漂亮的臉上那無辜的神情,看起來惡劣極了。
樹林黑暗中帶着隐秘的熱鬧,各種昆蟲在草叢中悉悉索索的爬動,一隻蟋蟀耀武揚威的跳了出來,那細小的身體唱着響亮的歌,洋洋得意的在眼前蹦跶。
景亦行心裡湧出一種羞惱,他覺得這隻小蟲子也在嘲笑他自作多情。
他很想問清楚這句話究竟是在回答他的問題,還隻是随意說的一句話,可是他的勇氣大概已經在上一個問題的時候用光了。
景亦行垂着眼睛,他好像從來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緒,臉上的失落明晃晃的展現出來。
突然,一個柔軟的東西貼在他的唇上,一觸即離。
季如真退開,他道:“我和驸馬除了這個名頭,沒有任何關系,而且以後不會有驸馬了。”
景亦行眨了眨眼睛,還沒有回過神來,愣愣的重複道:“哦,不會有驸馬了。”
樣子又傻又呆。
季如真笑笑,從地上起身整理好裙擺,正要提步離開,身後的少年怯怯的問他:“那……你是喜歡我嗎?”
他勾起唇:“你猜。”
季如真大概骨子裡就藏着惡劣,喜歡把人心裡的弄得亂七八糟,攪得一塌糊塗,自己卻在下一刻施施然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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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擎手裡拿着一壺酒,剛剛從篝火旁離開,此時身上還留着火堆炙烤的滾燙熱意,他用袖子擦擦額頭。
一隻細白的手遞過來一張手帕。
似曾相識的一幕,讓他愣了一秒,眼前的姑娘低着頭,露出削尖的下巴,手裡正挎着食盒。
“是你啊。”李擎接過手帕。
“參見驸馬。”繡月握着食盒把手的手指慌亂纏繞,她聲音羞澀:“我親手做了一些糕點,還請驸馬不要嫌棄。”
繡月跟着李擎進了帳篷,她悄悄環視一周,目光定在桌上的茶水上。
“殿下還沒回來?”她從食盒裡拿出糕點擺在桌上,狀似無意的道:“我之前似乎看到公主和一位少年走在一起。”
她轉頭觑着李擎的臉色,看着他聽到這句話後臉色瞬間變得不太好。
繡月背對着他,抖着手将藏好的粉末灑在壺中。
這大概是她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整個人慌得不行,李擎假裝沒有看出來,面上做着憤怒的樣子,“你在哪見到的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