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院子外頭靜悄悄,蓋因真正的亂子其實發生在蘇換柳所在的院子裡。
蘇老爺子正在搶救,蘇換柳已經确認彌留,蘇家律師團已經抵達,留在門衛處的隻是部分精英而已,最精銳的律師團隊如今在這裡。
看着蘇家人吵成一團。
律師團中真正的核心是其中一名身穿暗灰色條紋西裝、頭發花白的老者,這位和蘇老爺子合作了一輩子的大律師知道老爺子所有的遺産分配方案,真正的遺囑亦在他手中。
也正是因為他的坐鎮,蘇家人目前隻是争吵而已,還沒打起來。而看慣了财閥家族秘辛的老者如今隻是端坐于蘇換柳的床邊,身後是臨時隔開的蘇老爺子正在被搶救的病房,他沉穩坐在那裡,背脊是和年齡完全不符的挺拔。
而在他兩側站立着數名中年人乃至年輕人,皆着黑色西裝,既正式,也符合如今的場合——眼瞅着就要辦喪事的場合。
他們都是律師,是老者的屬下。
也正是因為如此,同樣一身黑色西裝的伐木枝走過來的時候,蘇家人竟無人阻攔:他們以為這也是老者的下屬來着。
然而沒有他們想象中的走過來恭立于老者身側、也沒有傾身對老者低聲彙報,那年輕人是走到老者身邊了沒錯,然而越過老者,他大馬金刀直接坐在了蘇換柳的床上!
手裡的包甚至也放了上來!
“你是……李老的屬下?”問話的是蘇換柳的三叔,在一衆蘇家人中,他是唯二兩個站在蘇換柳床邊的。
因為懷疑伐木枝是律師團的一員,所以他的語氣還有所保留。
“不是律師,他是蘇換柳的同學。”而另一名站在蘇換柳床邊的蘇家人——蘇換柳的十叔的語氣就明顯不善了。
顯然因為蘇換柳的緣故,他調查了他周圍的所有人,其中自然包括伐木枝。
“他怎麼過來的?不是說好了收好門口不放外人進來嗎?”皺起眉,他向門口望去——
唔,根本看不到門口,眼前全是蘇家人。
如今蘇換柳彌留,老爺子沒準也會死,這麼關鍵的時刻,他們自然不肯讓外人進來。所有人甯肯全部擠在小小的房間裡也不肯到門外更寬敞的庭院中去,生怕自己一個沒聽見,就錯過了最關鍵的信息。
就像一群野狗——伐木枝想。
而在所有“野狗”中,最咄咄逼人的還要數蘇換柳的三叔和十叔。他們倆已經逼到蘇換柳的床邊去了。
他們倆争搶的方向又有所不同:
一個人想趁蘇換柳還沒死透趕緊運到兒子那邊,趕緊給他兒子續命;而另一個想的卻是蘇換柳死後才能讨論的遺産分配,隻要蘇換柳“不死”,就沒有“遺産”一說,所以他堅定要等蘇換柳真正死亡才能進行下一步。
他們十分不要臉了,以至于律師就坐在旁邊、伐木枝走進來的過程中還在争論此事。
完全無視下方的蘇換柳其實還活着,還沒咽下最後一口氣,雙眼微睜,他們所做的一切沒準都盡在他眼底。
蘇家人肯定是沒有注意的,而一進門眼中就隻有他的伐木枝卻在看到這一幕後心中一痛。
隻是三天沒見而已,蘇換柳卻像換了個人似的:臉像白紙般慘白不說,好不容易養出些肉的臉頰如今深深凹陷下去,整個人形容枯槁;爆皮的嘴唇微微張開,眼皮也微微張開,隐約倒映着天花闆上燈的光。
他蓋着厚厚的被子躺在那裡,就像一個被被子壓死的人。
伐木枝到來的時候他已經經過醫生确認搶救無效,身上用來搶救的管子已經撤掉,就剩下一個體征監控儀,記錄着他最後的生命迹象,那極微弱的生命迹象。
宛若坐上一根羽毛,伐木枝輕輕坐在了蘇換柳的身邊,放下包,他的手随即握上蘇換柳的。
明明還是蘇換柳的手,可是感覺完全不一樣了!
這麼涼,這麼無力,簡直就像……
緊緊抿住唇,伐木枝眼圈一紅。
看到他這反應,再加上老十的話,其他人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還真是蘇換柳的友人。
眼瞅着關鍵時刻就要到了,居然進來一個“外人”,蘇家人瞬時不幹了!
也不彼此争吵了,他們一緻對外:
“爸爸雇的保安都是什麼人啊!怎麼什麼人都往裡放!”
“換柳的朋友?有證書嗎?我還說他是外面随便進來的陌生人呢!”
“快點出去!告訴你,我不會這麼就算了的,你這算是擅闖私宅——”
“律師,對,我們這裡律師都是現成的!”
……
一雙眼睛冰冷看着他們,伐木枝隻是從口袋裡拿出了那張因為展示多次而有些皺巴巴的婚書,半晌道:
“我有證書。”
他的聲音幹啞,宛若一口沒了水的井,聲音不大,不過也剛好讓該聽到的人聽到。
“開什麼玩笑?朋友還能有證書?”是之前問話的人,他還以為伐木枝回答的是剛剛他問的那句話呢。
那人離得略遠一些還沒看清紙上的字,然而就站在蘇換柳的床前、對蘇換柳的身體和财産争奪最酣的兩人卻是将紙上的字看了個清清楚楚!
“婚書?!”/“怎麼可能?!”兩人異口同聲,同時一臉難以置信看向伐木枝!
“哦?”正坐在伐木枝身後,距離蘇換柳第四近的另一個人——李老,扶了扶眼鏡,從伐木枝手中拿過那份婚書看了看,半晌将婚書還回去,他對其他蘇家人正色道:“我确認過,上面蘇換柳先生的簽字是真的,同時有兩人親筆簽名,這份婚書已生效,按照現行法律,作為蘇換柳先生的法定伴侶,伐先生目前可以在此行使伴侶的一切合法權力。”
“合法?合什麼法?”蘇十還沒反應過來。
“符合我國現行的婚姻法與繼承法。”也不坐着了,李老終于站了起來,就站在伐木枝的身後,他回答了蘇十的問題。
“我不承認!蘇換柳之前根本沒和家裡說過!這門婚事我們不承認!這份婚書我也不承認!”這次站出來出聲反對的人變成蘇三了。和隻求人的蘇十不同,他要的可是财!
别人可能還沒搞清,他卻是清楚,如今蘇換柳的手上可不止二哥和老爺子給他的東西,這小子天生會聚财,自己搞的那些小投資賺的錢早就超過另外兩項财源了,嫉妒的同時,他對蘇換柳留下來的東西也就格外勢在必得!
也難怪他反應這麼大——可以說,伐木枝這個變故的忽然出現,影響最大的就是他了!
所以在律師一提到“繼承權”三個字的時候,騰一下跳出來的人就是他。
“對!什麼婚書!我們不承認!”其他蘇家人也聽到這三個字了,不過他們想到的卻更多:繼承權……等等,蘇換柳可也是能繼承老爺子遺産的,萬一今天老爺子真的沒挺過去挂了,這個姓伐的代替蘇換柳從蛋糕上啃一塊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