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白碾碎一個骨奴，看着血色天光照在那些被碾碎成沫的骨奴上，成為它們最好的傷藥，瞬間那些骨奴便恢複如初。

血紅色的日光源源不斷的為骨奴輸送着力量，漫天風沙四起，太陽早已染上妖異的黑紅。

流竄在空中的冤煞之氣成了怪物們最好的養料。

奚長漠周身翻騰起黑霧，浸入地下快速移動，隻要觸及骨奴便狠狠攀附其上，腐蝕那些骨頭。

這些骨奴動作開始變慢，顧白掃退周圍的怪物，擡頭看了眼太陽，不行得想個辦法阻攔日光繼續複活它們，不然打起來沒完沒了。

他眸底逐漸覆上一層青色，轉瞬他的瞳孔便化為了青瞳，半枝蓮嗡嗡作響，數道靈力齊發。

無數巨大藤蔓破土而出，鮮豔花瓣投下一片陰影，這些植物迅速交纏在一起形成綿延的傘蓋，将所有的骨奴罩進了陰影裡。

奚長漠反手收回黑霧，右手一身，空中一把長鐮逐漸拉出，橫腕一掃，骨奴盡數湮滅在浩瀚魔氣裡。

“咔！”

然而在傘蓋上方，骨鳥的叫聲如影随形，顧白無法繼續往上升，而底下碎裂的骨奴也不會允許他撤掉靈力。

奚長漠擡眸微皺眉頭，腳尖輕點躍至半空，迎面對上了盤旋的骨鳥。

這東西雖然戰鬥力不高，但實在難纏，隻要有血色日光在，就能無限複生，這樣下去最先被耗盡力氣的隻會是他們。

他心中想着這些，手上卻絲毫不留情，隻一眨眼半數骨鳥喪命在長鐮無夜之下。

但骨鳥碎裂的骨頭還不曾下落就迅速恢複。

難纏，這些怪物實在是惡心人。

顧白看着天上的打鬥，心中不由得有些急，右手撐起靈力，左手緩慢地移向了腰間。

觀心鈴正安靜的系在他的腰間，青銅鈴身，鮮紅穗子，幾百年過去時間沒能在它身上留下一點痕迹。

但真的要用嗎？每一次鈴響消耗的都是他的壽命，前世他已經計劃好要自爆換得恒那走入輪回，所以才會毫無顧忌的為妖族抵擋風雨六年，而如今恒那還未出世，他真的要再次使用觀心鈴嗎？

天上的聲音越來越激烈，骨鳥恢複的速度也開始加快，甚至已經到了奚長漠刀尖剛沒入它們的身體，它們就開始愈合。

顧白閉了閉眼，一把拽下觀心鈴，他現在沒有了大風的賜福無法控制日升月落，還缺了半個神魂無法行使天道的權力，隻能依靠觀心鈴。

擡手催動靈力，忽然間一道悠揚卻又飽含殺意的笛聲随風吹過，空中的冤煞之氣開始凝滞。

“顧白，弱死你得了！”

陌生中帶着一絲熟悉的聲音摻在笛聲裡，顧白猛地回頭，遠處飛來一玄衣青年，眉目疏狂，眉飛入鬓，一把黑色巴烏握在那人手裡，身姿挺拔，隻看一眼便能覺察出此人身上的傲氣。

“裴寒商？！”

顧白有些吃驚，自他從往生陣中出來後便沒再見過這位總是被他氣出火氣的老友。

“幾個月不見你怎麼這個表情？”

裴寒商嫌棄地撇開頭，右手擡起向後打了個手勢，“安門弟子起琴鎮煞，殺門弟子随我殺敵！”

“是！”

看見空月閣安門弟子落地架琴，琴音流淌天地間的冤煞之氣開始逃竄，顧白松了一口氣。

空月閣下分三門，安門專門修習驅邪除煞，安定天地的樂曲，常言道術業有專攻，今日這情形交給他們是再合适不過的了。

冤煞之氣引起的不正常天象随着琴音開始有了變化。

他略一思索，手中靈力猛然增大，為藤蔓蓄積一股靈力之後，他飛身至半空，提劍與其他人一起殺骨鳥。

這次骨鳥複活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裴寒商笛聲索敵但時不時就會有骨鳥近身，他忍無可忍将巴烏一抛，瞬間便化作一把長刀，他一刀砍死一隻骨鳥，兇殘模樣全然不複來時的疏狂。

顧白就簡單多了，大乘期的修為在面對複活速度減慢的骨鳥時基本都不用他多費功夫，直接力大磚飛靈力猛攻。

“你什麼時候大乘期的？！”

裴寒商感受到不一樣的威壓險些直線降落跪在地上，他暴躁地看向一臉輕松的顧白，臉上生出不可思議，“我們是兩個月沒見不是兩百年沒見吧？你被奪舍了？”

顧白手起劍落聽了這話回頭微笑，“誰知道呢？或許你一覺睡迷糊了日子。”

“……”裴寒商無語，這熟悉的語氣，除了顧白他找不出來其他人。

奚長漠冷臉清空所有骨鳥，轉身回眸，眉宇間未散的煞氣驚得裴寒商下意識咽下了回怼的話。

終于在一刻鐘後，他們徹底清理幹淨怪物，日光也恢複正常，明媚陽光灑下，曬的人身上暖洋洋的。

空月閣的弟子與屋門打開後沖出來的亓清閣弟子一起收拾着骨奴死後留下的殘骨，剛才情況混亂，所以這些用妖族先民屍骨做出的骨奴混在了一起，沒辦法他們隻能盡數收納起來一起埋入地下。

不遠處似乎是留守弟子中的一位師兄朝顧白這邊走了過來，剛至跟前，那人就躬身行了大禮。

“多謝這位仙師，我代亓清閣所有弟子拜謝您。”

顧白伸手揮出一縷清風托起他的手臂，“不必如此客氣，我們隻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而且身為上甯宗的弟子怎能見死不救？”

那弟子驚喜不已，“你們是上甯宗的弟子？”

顧白摸摸鼻子，“我和這位奚二是上甯宗的外門弟子，這位一身黑的就是空月閣的師兄，與我們不是一路的。”

還不待那弟子再次感謝，裴寒商就看不下去了，他揮揮手，“我要去萬煙城，路過這裡順帶幫忙，不必感謝，有這時間不如多巡查一番，别讓漏掉的怪物摸進城裡。”

“是，多謝師兄教誨！”

那弟子幹勁滿滿地離開，顧白看他走遠後收起劍，轉身面對盡管已經努力掩飾自己卻依舊忍不住好奇的裴寒商，問道，“你怎麼會來此？”

裴寒商一秒正色起來，“我接到許時的傳音符，他負責的地方發生暴亂，裂隙封印打開了約一指的縫隙，萬煙城裡出現了一種新的怪物，據說有完整的人身，如果不是怪物臉上表情過于僵硬的話，大概就分不清人和怪物了。”

顧白也有些疑惑，追殺恒那幾百年，他從未見過這種怪物，難道是裂隙裡自主培育出了新品種？“這種怪物名叫天虞。”

奚長漠掏出一封密信遞給兩人看，“已經初具人形，出了動作間依舊有怪物的習慣以外，基本與人差别不大，應該是恒那結束輪回之後重新培養出來的。”

顧白将密信看完道，“算起來恒那應該是在兩百年前結束的輪回，他的本體封印在我神魂的心髒處，又随我一起結束的輪回，隻是當時礙于神格還在他無法突破封印。”

奚長漠道，“輪回之路他也走了二十五次，這期間它應當是發現了什麼才培養出來這些天虞。”

顧白接道，“他想做輪回之主，執掌世界的輪回。”

“如今三界生靈死後靈魂會自主飄向位于三界中心地下的清輪洞，經由天山神水洗滌後踏上輪回路，而河邊的分花鏡會評判一世功過，之後這些靈魂投入天河随波漂流，直至到達自己的下一世。”

“這是自世界成型以來便存在的輪回，但恒那想要取代清輪洞重新建立新的輪回制度，但他既沒有分花鏡評判功過的能力，也沒有可以代替天山神水洗滌靈魂的寶物，他不斷地制造災難讓世間靈魂增多，不隻是為了增強修為，還是為了滿足他實驗的目的。”

“等會。”裴寒商忽然打斷了兩人的對話，滿臉狐疑，“顧白，你不如從頭到尾給我解釋解釋，什麼叫恒那封印在你的心髒裡？”

顧白迎上他的目光，啧了一聲，他怎麼把這個人給忘了。

“你不是還要去救許時嗎？”

“不着急，許時好歹也是元嬰期大圓滿，身邊還有天級靈獸，死不了。”

顧白撓撓頭，洩氣般道，“走吧，進驿站說。”

三人轉身往驿站門口走，顧白忽然側身伸手，一枚小型傳聲符落在了他掌心。

他擡眸凝重地看向奚長漠，“無念閣，舟扶疏。”

話不多說，他也顧不上周圍有多少人，連忙催動靈符。

“顧仙師，我已安排弟子在後山接你們，速來。”

他扭頭看向裴寒商，做出無奈的表情。

裴寒商抱臂呵呵一笑，“前幾個月我師尊特意下令不讓我與你聯系，我還在奇怪呢，沒想到再見到你身上又是封印，又是大乘期，身邊還跟了個……”

他上下打量一下奚長漠，目光忽然落到被風吹起的紅色發帶上，臉色一黑，“不要告訴我這是你認定的女道侶。”

奚長漠無所謂任他打量，隻是在他出聲過後淡淡來了句，“他在嘲諷我嗎？看起來你的朋友不是很喜歡我。”

顧白一噎，這個語氣，夢回當初求親時的綠茶魔尊大人啊。

裴寒商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隻是他也知道現在不是說廢話的時候，于是他故意忽略了某人，朝顧白道，“得了空再聊，你去做你的事，我也該去找許時了。”

顧白視線在莫名針鋒相對的兩人身上轉了一圈，才輕笑着握劍行禮，“行，一切都結束後我備好茶恭候裴仙師大駕。”

裴寒商自動過濾了他的調侃，轉身開始召集空月閣的弟子，收拾收拾繼續趕路。

顧白用胳膊肘戳戳奚長漠，也不轉身就側着眸含笑道，“走吧尊主，我們也該上路了。”

奚長漠順手摟住他的腰身，他的脊背瞬間撞入一片溫熱，感受着腰身上不輕不重的力度，黑霧從身後呼嘯而過，一道門出現在他面前。

“那就走吧，我不會像你朋友一樣随便生氣的。”

顧白：“……”這肆意彌漫的綠茶香，他隻想說尊主，你演的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