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在萬煙城嗎?”顧白疑惑問道。
許時緩過了震驚,摸了摸靈獸的頭道,“裴寒商在萬煙城,我接到師尊的消息便帶人來東渡城加固裂隙封印。”
顧白點點頭,“青冥閣的人已經來了?”
許時道,“沒有,我先行一步來查探情況,其餘弟子還在路上。”
他解釋完自己的情況以後頓了頓,才又問道,“這段時間你發生了何事?師尊給我下了禁令不允許我私自聯系你,更不允許我與你見面。”
顧白哦了一聲,摸摸鼻子開始思考如何編,“這個,兩個月前我從樹上摔下來磕到了頭,竟然直接失憶了,師兄沒辦法隻能用靈藥養着我,可能是因為這個閣主才不許你私自找我吧。”
這一段話他說的真是心虛,從認識許時以來他就沒這麼心虛過。
許時也不知道信了還是沒信,隻是嗯了一聲揭過這個話題。
“裂隙的封印有些支撐不住了,就算今日多加上一層也無濟于事,顧白,你剛才在這裡可還有别的發現?”
顧白回道,“沒有,裂隙的封印其實大多依靠妖族禁地裡的一樣東西,但如今那樣東西已經失效,我們再努力也撐不住多久,這一戰無可避免。”
許時歎口氣,“早些時候我并不知道三界裡還有恒那這個人,所有的史書或者别的書籍裡都沒有他的身影,也不知道是為何。”
顧白又摸了摸鼻子,好吧,當時他自爆以後為了防止有心之人利用恒那的轉世作祟,便留了一條禁令不允許恒那的身份暴露在三界,但如今看來似乎用處也不大。
他幹笑兩聲,“可能像他這樣的人物影響不好,再者恒那并沒有徹底消失,不計載在紙張上可能也是為了防止有人起心思吧。”
許時道,“這樣解釋倒也行得通。”
他忽然擡起眼眸挂上微笑,“隻是我很好奇顧白你是怎麼直到這麼多消息的,貌似上甯宗也沒有關于恒那的記載吧。”
顧白已經放棄摸鼻子了,他張了張嘴又閉上了,縱使他有幾十種說法來将許時糊弄過去,但到了此刻卻都不想說了。
他也笑了笑,“天機不可洩露,說不定我就是那天命之子,不可說不可說啊。”
許時依舊一臉溫潤,“好啊,那就請天命之子讓一讓,我要加固封印了。”
顧白往後退了幾步,抱臂旁觀許時加固封印。
沒想到當年宗門大比一别,他們之間的默契還是沒怎麼減少,許時聽懂了他的未盡之語,順着他的玩笑話揭過了這個話題。
加固封印用不了多長時間,不過一刻鐘許時便結束了動作,兩人結伴往回走。
東渡城裡的魂魄還是渾渾噩噩的,哪怕此刻已到了夜晚,他們也不見一點好轉。
顧白看着遊蕩的魂魄出聲,“城中魂魄皆是這般模樣,有些不大對。”
許時也随他看了幾眼,“這狀态看起來有些像癡傻,腦子裡沒了任何想法。”
顧白道,“有什麼是能直接影響魂魄的嗎?”
許時答得很快,“有很多,靈獸中就有二十多種可以直接影響魂魄,但城中這些魂魄的情況卻不像被靈獸或靈器影響,若說起來他們更像是被清空了記憶。”
顧白眉頭皺起,“清空記憶?裂隙還有這個功能?”
許時搖頭,“據我所知,沒有,裂隙更像是一個容納怪物的巢穴,對外界的影響不大。”
顧白也沒發現裂隙有這方面的作用,隻能作罷。
許時忽然若有所思道,“我聽說有一位人界商行的主人拿出了一塊鏡子碎片,據說是分花鏡的替代品,分花鏡可斷人功過,以此決定一個魂魄下一世的身份地位,但輪回不止需要分花鏡,還有一樣洗滌靈魂的天山神水,恒那若想做輪回之主,為何隻研究分花鏡?”
“難道不應該連天山神水一起造了嗎?”
“但除了洛甯整座城陷入幻境以外,沒聽别的地方有類似的遭遇。”
顧白聽着這話,再看那些無知無覺的魂魄時腦中電光一閃,“天山神水!對就是它!”
疑惑的點一旦被點透,所有的線索就迅速連在了一起,那些被他忽略的或者想不明白的在這一刻統統出現在一條完整的線索鍊上。
“八百年前恒那被迫走上輪回之路,失去本體的他隻能一遍遍輪回,每一世都過得不如人意,但就是因為二十五世的輪回讓他一點點摸清了輪回的本質,于是他在逃離輪回後開始在裂隙裡制造清輪洞的替代品。”
“洛甯的江柳為什麼會混雜了地下室裡所有人的靈魂?那是因為恒那在試驗他制造出來的分花鏡的作用,分花鏡可斷人功過,但顯然他做的鏡子并不完美,最後隻能将那些人的靈魂混雜在一起造出來了江柳。”
“在京城賭場裡,三樓那隻魔真的是因為觸犯了規則才死的嗎?”
他低聲詢問,很快便自己回答出來,“不是,那隻魔其實并沒有觸犯規則,而是因為他被恒那研制出來的神水灑到了,魔的鮮血有腐蝕的能力,他料定我不會親手檢查,便将神水倒在了那些血液裡掩人耳目。”
“而奚長漠并沒有直接接觸過天山神水,哪怕他檢查了也看不出血液裡混了什麼東西。”
“恒那無法從裂隙裡出去,那麼是誰幫他做的這些?”
他大腦急速運轉,一個個人名在他眼前閃過,忽然他擡起了眼,“幻暮。”
“是幻暮,賭場是‘逢’在方素問的陣法上展開的,有條件接觸恒那并有決心幫助他的人隻有一個,就是幻暮,他要三界毀滅,隻有他會這麼做。”
“而妖族花月節那天,幻暮放出裂隙裡的怪物不僅僅是想報複妖族,還是為了給恒那增添實驗材料,天山神水替品的研制需要大量的魂魄,凡人的魂魄已經無法滿足需求,所以妖族獨有的靈魂是最好的材料。”
“東渡城的這些靈魂就是他實驗成功的魂魄,沒有記憶,沒有思想。”
他喃喃自語,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盡數歸位,短暫愣了一下,他迅速掏出聖水。
“帆,快去看看幻暮!”
帆似乎在忙些什麼,但回答的很快,“大人,不好了,幻暮自殺了!”
顧白心下一驚,“他的魂魄呢?”
“往北邊去了,我們正在追,但不知為何他身上裂隙的氣息越來越濃。”
“快阻止他,他要去北邊的那個裂隙處,恒那要他的魂魄來煉制神水,隻差他這最後一步!”
“好!”
那邊沒了說話的聲音,隻餘下風聲和鞭聲。
好一會兒,聖水才再次閃了起來,“大人,幻暮的魂魄我們已經困住了,正壓在離魂鼎裡。”
顧白松了一口氣,“還好不晚,差點就讓恒那成功了。”
帆道,“大人,先不說這個,莫柒我們已經押入了大牢,但直接證據還沒找到,無法正式判罪。”
顧白思索片刻道,“主城西北角有一處智慧神殿,去找一個名叫司空眠的女孩,她的好友清清曾長時間被禁咒折磨,若我沒猜錯,莫柒身體裡應當還留有清清的妖力。”
“好,我這就去。”
終于安排好所有的事,顧白才稍稍放下心,收起聖水轉眼卻看見許時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雖然不知道你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但要是需要幫忙的話記得告訴我。”
顧白笑了起來,“那當然,能麻煩你們的我肯定不會客氣。”
“走吧,看看其他人到了沒有。”
兩人不再在城中耽誤,趁着月挂中天出了城門。
許時身為青冥閣的大師兄,還要去看後面弟子的情況,便在城門口與顧白分開。
顧白則踏着月色悄咪咪地回到了上甯宗隊伍的後面,剛準備混進去忽覺身後不對勁,轉身一看公孫衍正一臉無奈。
“晚上好啊,師兄。”
他彎着腰尴尬地打招呼,卻見公孫衍挑了挑眉。
“小白,私自離開可是要受罰的。”
顧白哈哈笑了兩聲,“師兄,我去城中查了查線索,這罰要不就算了。”
公孫衍還是挑着眉,“那怎麼行?師兄一向一視同仁。”
顧白頓時哭喪着臉,師兄,你變了,你再也不是那個護短的上甯宗掌門了。
“明日人界的人要來,你就替我去迎人吧,哦,順帶提醒你一下,奚長漠正好也是明日來,但你已有了任務,他那邊我就令派人去接。”
此話雖短,但殺傷力十足。
顧白十分不樂意,但屈于自家師兄的目光,隻能弱弱反駁,“小的時候那麼乖巧,怎麼長大了開始坑自己的恩人了。”
公孫衍笑了一聲,“誰讓你這一世是我們将你從襁褓中養到了這麼大呢?”
顧白沒話說了,隻能認下這個任務。
第二日早上,陽光明媚,夏季尾巴吹來的風帶了點清涼。
東渡城東南方三百裡外,一藍衣少年倚靠着一棵樹,昏昏欲睡。
起了個大早的顧白保持着低頭的動作,時不時擡眼看看前方,沒看見人後又閉了回去。
也不知道師兄怎麼想的,要他來接人界的人,要說是看重葉秋梧吧,上甯宗來的人就隻有他顧白,孤孤單單,哪裡有一點隆重歡迎的意思?
但要是不看重,又為何讓他一大早就等在這裡。
想不明白,他晃晃腦袋,繼續等下去。
轟隆——
巨大的聲響吓跑了他的瞌睡蟲,他摸摸頭發驚慌向聲音處看去。
一架堪比大型飛機的東西從遠處飛了過來,遮天蔽日,震撼效果拉滿,如果不是時間地點不對,他很想掏出不存在于這個世界的手機拍一張照。
就在他微微愣神之際,飛舟上一道極為熟悉的聲音從天而降。
“顧白?”
“去,你們兩個把仙師拉上來。”
似乎是葉秋梧在跟什麼人說話,沒多久飛舟就停下來,緊接着兩個身着銀甲的人降落在他面前。
“仙師,請跟我們上去。”
顧白撓撓頭發,眼睛裡還帶着沒睡好的困倦,暈暈地跟他們一起上了飛舟。
剛一上去就看見葉秋梧坐在椅子上把玩着匕首,饒有興緻地上下看了他幾眼。
“這是一晚上都沒睡?你們仙門中人不是可以幾天幾夜不睡覺,但你為何會這般狼狽?”
幾個問題如狂風一般糊在了顧白臉上,他反應慢了半拍,後慢吞吞道,“應該是習慣了,昨晚沒睡好今日就有些困。”
說來也奇怪,自從昨日他進了一趟東渡城,打從出了城門開始他就覺得身體發沉,像是連續跑了十公裡,但當要睡覺的時候他又睡不着了,真是矛盾。
自己慢慢想了一通後,他懵懵地坐在了椅子上,又解釋開來,“可能是水土不服,東渡城裡魂魄太多,氣息混雜,我才有些困倦,緩個兩天應該就沒事了。”
葉秋梧神色不明,“奚長漠和公孫衍知道嗎?”
顧白搖頭,“不知道,師兄要忙的事情很多,尊主也要顧及魔界事務,我這又不是受傷了,告訴他們也是擔心而已。”
葉秋梧道,“你就不怕我擔心,好歹我也是人界的皇帝。”
顧白眨眨眼,“哦,忘了,那麻煩你忘一忘。”
葉秋梧歎口氣,目光裡帶了點對傻子的關愛,“帶仙師休息。”
話音一落,就有兩個侍從輕聲喊起了顧白,一路帶他進了一個房間。
剛進房間,他就一頭栽到了床上,幸好柔軟的被子承接住了他的重量,否則腦門上絕對會多一個包。
與這間屋子裡的安靜不同,葉秋梧看着手下帶走了顧白後,随手一按,一面水鏡出現在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