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屋内,卡奇爾枕在比格努的腿上,呼吸起伏平穩,淺藍的短發泛着淡淡的光。比格努輕輕拍着他的背,笑得溫和。
看見進來多了副眼鏡的紅發蟲的有些驚訝也沒有說什麼,朝戚宴遞了個眼神。
戚宴點頭。
他們沒有交通工具,最優方法就是直接飛過去,據比格努所述,他展開翅膀全速飛行的時速大概有230km/h,兩個多小時就能到,但是他需要帶着卡奇爾。
幼體雄蟲身體并不能負荷那樣的高速飛行,所以不出意外他們應該會在第二天淩晨五點到達避難所。
破空聲響起,比格努長開翅膀帶起一陣利風,幾近透明的鱗翅每片大概有兩米,繁密的紋路在月光下熠熠生光,就像是精靈的羽翼,看上去柔美又華麗。
但每個蟲都知道,雌蟲的羽翼是他們最堅硬的武器,基因等級,或者說精神力等級越高,翅膀就會越鋒利。
除了爆破類熱武和中高級異獸的鱗片,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擋。
戚宴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見到雌蟲的翅膀,龐大、美麗又危險,讓他想起人類傳說裡深海的人魚,用悠揚動聽的歌聲蠱惑海盜,然後它們漾着光輝的魚尾就會将那些被誘惑的小水手拖至海底絞殺。
雌蟲将熟睡的雄蟲穩穩抱在懷中,偌大的羽翼包裹着蟲崽,或許他會在某刻冷風凜冽中醒來,最終卻也會在雌父給予的安全感中再次沉睡。
比格努朝戚宴淺笑,振翅飛翔。
戚宴運起輕功緊随其後。
他給出的理由是他身上有飛行發射器。
反正他們心照不宣。
*
漆黑的夜空泛白,也隻是變成灰色。黑土區如其名,黑色的土地廣袤無垠,本該孕育無限生機,如今卻充滿肅殺和恐懼。
作為斯塔中心,環境設施看起來都比棕熊區高級整潔,卻也因為熙熙攘攘的蟲變得混亂。
早6:08,黑土區的避難所入口早已烏壓壓站滿了蟲。
到來的三隻蟲并沒有引起過多注意,戚宴手腳冰涼,嘴唇有些泛白,他的精神力消耗有些多。
長時間高速行駛對精神力的消耗過大,他的胸口隐隐作痛,喉間有些腥甜,最終還是被壓了下去。
緩緩調息着,他皺眉掃了一圈在場的蟲,名額隻有100個,在場的蟲少說有5000隻,并不意外。
就是不知道黑土區的政府準備怎麼處理這一百個名額的所有權了。
早7:30。
區政大樓大門終于打開,正中的雌蟲穿着對低等星來說造價昂貴的官員制服,灰發一絲不苟地别在耳後,被護衛軍簇擁而出。
灰發蟲走到離蟲群十米的距離停住,調整了一下手上的絲質白手套,清了清嗓子驕矜開口:“感謝諸位的到來。我是黑土區副區長格拉斯,戰亂即将降臨我星,我于此深表痛心……”
偏高的聲線扭捏又造作,聽得人耳朵癢。
明明和所有低等星的蟲一樣沒有姓氏,姿态卻擺得像中等星特權種官員來“視察民情”,偏生面具不貼臉,總是能從溫和的表層下剖出輕蔑和嫌惡,虛僞至極。
為什麼是中等星?戚宴除了那個小王子他也沒見過其他高等星的蟲了。
高台上副區長侃侃而談,演講一樣的語調抑揚頓挫,平地上的蟲群仰首、期待、濡慕、憤怒、諷刺、憎惡……
但每隻蟲的沉默都出乎意料得一緻。
他們沉默着,沉默地聽着高台上衣着華麗的副市長假惺惺的語氣,沉默地等待着副市長宣告一百個名額的獲取方式。
戚宴站在蟲群中,嘴角勾起,金眸淡漠,笑得很淺。
久違的熟悉感啊。
“……遺憾的是,庇護所資源和場地有限,我們隻能暫時開放100個名額。鑒于公平和蟲道主義原則,我們會優先将名額提供給閣下們,再次維護庇護所需要耗費大量資金……”
戚宴沒再聽下去,反正都是托詞,他差不多确定了這個副市長或者說整個區的政府都和第五或者第八軍團勾結上了。
難保官員們販賣完庇護所的名額就帶着一群雄蟲跑了。
經此一遭,庇護所也不安全了。
比格努緊緊摟着卡奇爾,頭也不擡,顯然沒有想憑借他的雄蟲身份獲得所謂的名額。
據他這兩天了解,低等星的雄蟲沒有身份證明,有身份證明的雄蟲自然也不會在低等星。
低等星就不能擁有成年雄蟲。
鏡片映着神情開始不耐煩的灰發蟲,兩側守衛他的守衛軍有三十隻,裝備質量比塞斯家的差了不是一點,但都是熱武器。
就是不知道黑土區有多少護衛軍了。
副區長演講完畢,戚宴跟比格努打了個招呼,讓他們在原地等待便繞路翻進區政大樓。
*
格拉斯剛進辦公室就見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一隻雙手交叉翹着二郎腿的金發蟲,見他進來,金發蟲眯眼勾起略顯傲慢的笑,金色的眼鏡鍊随着他的動作晃動。
綠色的眼睛一瞬變成複眼又恢複如初,右手背在身後,打量着這隻突然出現的蟲,謹慎開口:“你是誰?”
金發蟲聽言嗤笑一聲,起身在他身前十步停下,金色的長發泛着高等種才會有的光澤,金眸高傲又輕蔑。
就算如上好絲綢光滑的白皙皮膚中和了幾分耀眼的金色,也顯得刺眼又灼目。
“哼,收起你那副低賤的樣子,我們暫時可不會要你死。至于我是誰,你不配知道。”
“你隻需要知道那位給你安排了個任務。”
最後兩個字被他拖長,咬得卻很輕。
格拉斯瞳孔一縮,立馬雙手交叉在腹前,低眉順眼一副乖順讨好的樣子:“您請吩咐,我一定認真完成。”
金發蟲斜睨着他:“有三隻和那位有關系的蟲在斯塔星,不能走明面路子,需要你離開的時候把他們帶上。”
綠色的眸子微微轉動,還不來得及思考,頸間就多了一股桎梏,直接将他提起,快得讓他甚至沒反應過來。
窒息感越來越強,偏偏比他高了不知多少級的精神力還壓制着他,本能讓他隻能在金發蟲手底下顫抖。
“有些事不是你該知道的,如果你還想活下去的話。”傲慢又冷漠的聲音猶如死神的宣判,每說一個字,格拉斯受到的壓迫就重一分。
“是,是,我不敢了,我一定不會暴露,他們。”四分五裂的話幾乎是擠出來的,啞得剌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