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剩最後一個錨點,你現在是什麼打算】
戚宴動作不停,沉默了幾秒才回答。
[弄清楚那群貴族死守的秘密是什麼,然後回家]
【你想回地球了?】
[嗯]
淡色的眼睛被垂下睫毛遮住,戚宴目光落在一個偏殿。
沒有守衛,沒有任何蟲的氣息,白色大理石的巴洛克建築被枯萎的鮮花爬滿,沒有噴泉沒有鳥鳴,安靜矗立在那裡一點點凋零,就像被時間遺忘一樣。
戚宴難得好奇,在這個永不枯萎的空中花園裡,這座偏殿顯得格格不入。
[有防禦或報警機制嗎?]
【沒有,而且方圓十裡沒有任何蟲,裡面放了一些陳舊的雜物】
戚宴扯了扯嘴角,不愧是特普拉姆,一個雜物間比中世紀法國的那些城堡宮殿還大。
【你或許可以進去看看】
戚宴詫異,德尤斯莫名其妙多說的一句話讓他拿不準是什麼意思,思考了下還是依言邁開腳步,緩緩進入這個安靜的偏殿。
走過長廊,盡頭是一扇厚重高大的木門,他忽然心跳得有些快。
他朝前走去,白皙的手覆上烏木大門,形成鮮明的色彩,随着力道,木門吱呀,塵封的聲響帶起瞳孔震顫,指尖開始止不住地發抖,一瞬間忘記了呼吸。
戚宴就靜靜站在那裡,身體微微發抖。
“為什麼?”
還不等德尤斯回答,戚宴再度發問,他手指攥緊,語氣急促:“這個世界你确定隻有蟲族?”
【對,隻有蟲族】
【當初因為一些事情,這個世界的時空發生過劇烈波動,所以可能會出現一些不存在于這個世界的東西,可能會有另一個世界的投射物,但确實隻有蟲族】
戚宴幾乎是脫力地松開手指的力道,心底阻塞,說不清是松了一口氣還是失望。
【你對這個世界的遊離感過重,也繃得太緊,我覺得你可以稍微放松一下,錨點的事情其實并不急】
戚宴沒說話,隻是深吸一口氣,重新冷靜下來,徑直走向彩色玻璃窗下布滿灰塵的漆皮物件,上面整齊排列着黑白的條塊。
是一架鋼琴,屬于人類世界的鋼琴。
戚宴手指拂過琴鍵,垂眸看不清情緒。
他這一瞬間好像沒有辦法呼吸,記憶如潮水襲來,幾乎快要将他溺死。
忽而一陣風吹過,帶走了古老三角琴上的灰塵,原本的顔色開始顯露,嶄新如初。
輕輕突出一口氣,坐下琴凳,試了幾下音,手指彈動。
音符開始躍動,輕靈優雅。
*
因費爾諾斯來到的時候就見黑發金眸的蟲在那架古老的樂器上演奏着,修長指尖躍動間是一串輕靈的曲目,卻難掩憂傷。
陽光透着彩色玻璃窗打在他臉上,映着那雙憂傷的眸子,脆弱又美好。
宛若不在這世間,隻是跨越時空留下的塵封影相,随時會消散。
因費爾諾斯心口一揪,不自覺伸手。
樂聲驟然停止,戚宴轉頭看見因費爾諾斯,噙着寂寥的金眸染上流光的神采,淺淺彎起,柔和又深邃。
“你來了。”
聲音落地,終于有了實感,因費爾諾斯張了張嘴,還是放下手。
戚宴似是并未察覺,隻在那裡彎眼看着他,眼中裝滿星河璀璨。
“……這個房間的古老樂器都是從廢星帶來的,迄今為止沒有蟲能完整彈奏。”
戚宴淺笑,起身側靠在琴身上:“那是我的榮幸了,能把它們奏響。”
因費爾諾斯蹙眉,本就冷厲的眉眼更添幾分寒意,但他眼神卻澄澈幹淨:“你,彈得很好聽。”
他并不覺得這是戚宴的榮幸,反而認為該是那些樂器的榮幸。
戚宴垂眸,手指滑過琴鍵:“我想送你一首歌。”
說完不等因費爾諾斯反應,徑直走向角落裡棕木色調的大提琴。
是完全不同于剛才輕靈的低沉優雅,仿佛沉睡千年的神靈緩緩醒來,跨越時空的低吟從耳膜流入心髒,然後穿透靈魂。
戚宴垂首認着地拉着,每一次指尖用力,每一次手肘開合都讓他的心髒在叫嚣,在躍動。
整個世界好像靜止了一樣,隻餘他定定站着,對面逆光的蟲淺笑奏樂。
這是一首怎樣的曲子。
悠揚又近在咫尺,想抓住卻始終有一牆之隔。
很美好,卻也更覺落寞。
一曲作罷,戚宴擡頭看着他,好似在等他的評價。
放任自己的心髒跳動,因費爾諾斯認真開口:“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
“烏托邦。”1
“什麼意思?”
戚宴放下大提琴,側眸看向映着光的彩色玻璃窗,五彩斑斓的光在這間塵封的房間裡肆意灑落,和十字穹頂上的寶石交相輝映,倒顯得有些不真實。
他的聲音很輕,輕到讓因費爾諾斯覺得虛無:“理想之地,絕對美好。”
因費爾諾斯沉默,脫口的聲音讓人聽不出情緒:“很符合這首曲子,虛幻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