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倒還有一事。鳳儀宮的人手可還夠用嗎？”他臉上又重新挂上了笑容，笑吟吟地說道，“煜哥兒是素來會養人的，身邊服侍的都是些鐘靈毓秀的妙人，看着哪裡像是做苦差事的？倒比少爺公子也不差了。日後鳳儀宮若是再缺人，大可從本宮這裡挑些奴才去用。”

這是在暗指他籠絡不住奴婢，以後宮内多的是背主的奴才了。承光和明夷聽了，臉色都微微一變。

趙煜卻是輕笑一聲，頗為贊同道：“太君後調教出來的奴才，自然是很有教養的。兒臣來時還看見幾個好顔色，很是活潑可愛。”

那模樣和身段，一看就是給皇帝預備的，還敢大着膽子看他。

眼皮子如此之淺，隻知道盯着自己女兒床上的那點事，無怪乎高氏被太皇太後壓得死死的，一點權力都撈不到，隻能在小輩身上找不痛快。

高氏當然聽得出趙煜的意思，但對方的語氣和表情都太過自然，話裡也找不出一絲破綻，倒不好直接發作出來。這種争鋒，自然是誰先撕破臉皮氣急敗壞誰就輸了。

隻是他叫趙煜過來，本來是想要看對方笑話的，怎麼想到招都用盡了，不高興的反而是他自己？頓時心口憋了一團氣。

不過趙煜可不會在乎他的感受，他肯來見手無權勢傍身的高氏，為的是皇帝，而不是處理什麼婆媳關系。覺得自己人來也來了，一盞茶也飲盡了，沒耐心再繼續和一個毫無用處的人虛與委蛇，伸出手按了按太陽穴。

高氏有些挂不住，心有不甘，趙煜看似跟個柔軟的面團子似的可以随意揉捏，但吃下去就生得直噎嗓子。

但一時也找不出更鋒利的事情來，且怕再說下去，對方沒怎麼樣，自己反而更氣，失了太君後的風度。此時見趙煜按了按腦袋，一副有些難受的樣子，就勉強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開口趕人道：“煜哥兒這是又不舒服了？快回去歇着吧，怪本宮不該叫你過來，實在是關心則亂。”

趙煜放下了手，微微一笑道：“不要緊，那兒臣就先告退了。”說完便轉身便走，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徒留高氏端坐在椅上，臉上勉強維持的一絲笑容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半晌，直到趙煜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中，才猛地咬緊了牙關，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發出“砰”的一聲巨響，震得桌上的茶盞都微微晃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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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長樂宮，趙煜步履平穩地登上轎辇，幾個宮侍步行跟在他的兩側，前方儀仗開道，侍衛持戟而立，步伐整齊，自有一番威儀。

高氏此人雖然不值得趙煜上心，但今天的有些話還是值得注意一二的。儀轎穩穩地行進着，趙煜這時有了心思，将他與高氏的對話從頭到尾地過了一遍。

除開那些明裡暗裡無甚用處的機鋒，說起來，最重要的不過是一句：鳳君成人，皇帝大選……

事實上，既然提到了大選，趙煜實際要比高氏還念着此事。一是可以從中挑幾個柔順乖覺的扶值起來，拿去給皇帝侍寝；二是想等以後他們誰生了女兒，擇一個靈動的去父留女。

至于其他人，趙煜雖然不在意皇帝寵幸誰，但既然不是己方陣營，命能不能在，日子過得好不好，就看他們自己夠不夠聰明，夠不夠懂事了。

但趙煜心中還是隐隐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眉峰向下一壓。選秀之事，曆來不是按照皇帝的心意執行的嗎？怎麼看高氏的意思，卻是非要等到鳳君的成人禮過後，皇帝才會開啟大選？

要是想選，皇帝大可直接下旨就是，自然越快越好。趙煜不記得自己看過什麼鳳君成人後皇帝後宮才能進人的規矩。

“我成人是什麼大日子？”趙煜揉了揉額角，皺眉問幾個随侍的宮侍，“怎麼我成人後，後宮就要大選了？” 或者說，才準許皇帝大選了？

他這麼一發問，左右的奴婢都愣了愣，相互對視了一眼，而後不約而同地閃爍其詞道：“這……您成人，當然是件重要的大事啊……陛下，陛下也不一定等您成人後就會大選……”

身邊認識不認識的宮侍太多，趙煜見他們神色為難，便知道其中有什麼蹊跷，略一點頭，暫且不再追問。

隻是敏銳地發覺幾人的臉頰都羞赧地紅了紅，心中不免覺出幾分異樣。

等到了鳳儀宮，幾人進了内室，趙煜這才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叫他們再答。幾個宮侍沒想到鳳君還會再問，原本已經白皙平靜下來的臉龐又迅速漲紅，簡直比方才的還要再紅上幾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昭俠年紀最小，最不通人事，見另外兩個哼哼唧唧半天都不肯回話，怕主人久等，自己率先出了頭：“殿下，您成人、您成人當然是您和陛下大喜的日子啊……”

他成人，如何是和皇帝共同大喜的日子了？趙煜擰了一下眉，還要再問，但看着幾人通紅的臉色，忽然猛然反應過來了什麼，驟然擡起了眼。

昭俠見主人不說話，好像還是不太懂的樣子，不知道是主人不想聽懂，索性話說都說了，就更明白地說了出來：“就是，您和陛下，不是都不通曉人事麼……您入宮時還未成人，身體……不适宜……”

他漸漸也說不下去了。

趙煜也無需他再解釋，臉色隻在瞬間就變得鐵青。這些話的意思不就是說，他和皇帝都是未經人事的雛兒，隻等着趙煜成人的那天，兩人好洞房花燭，共赴巫山雲雨麼？

趙煜先前沒仔細想過自己侍寝的事情，一是不願意想，二是覺得皇帝實際上并不喜歡這具身體，自然也不會願意和一個厭惡的人發生情.事。

即使皇帝為表恩寵特意擺架鳳儀宮，他也大可随便找個理由推拒了，這是讓兩個人都能松一口氣的事。

隻是他怎麼想得到，這具身體和皇帝成婚至今都并未圓房，隻等着趙煜成人的那天才好成事？

平常的侍寝也就算了，正式的新婚之夜，多少雙眼睛盯着，趙煜就算有千般手段，如何使得出來？

趙煜深吸了一口氣，隻覺得自己頭又痛了起來，良久，咬牙切齒道：“你們，詳細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