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誠把其他東西安置好,看着這白面被用來洗這豬下水,心裡倒吸一口涼氣,湊過來說:“阿窈,這玩意兒真能弄出好吃的?”
林窈一邊揉搓着豬下水,一邊自信說道:“阿兄,你就瞧好吧,等我拾掇幹淨,保準香得你流口水。”
林崧蹲在一旁,睜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時不時伸手戳戳盆裡滑溜溜的豬大腸:“二姐,它看起來好奇怪,臭臭。”
“那你一會吃嗎?”林窈看着小家夥的樣子,起了逗弄的心思。
林崧想了想二姐最近做的飯菜,很是美味,大眼睛眨了眨,“吃!”
林窈見林崧答應得幹脆,忍俊不禁,手上揉搓豬下水的動作也愈發利落。
她把面粉均勻裹在豬腸、豬肚等上面,反複揉搓,面粉遇水變得黏糊,裹挾着髒器上的黏液與雜質,不一會兒,盆裡的水就變得渾濁不堪。①
林窈倒掉髒水,又打來幾盆清水,仔仔細細沖洗,直到流出的水清澈見底,露出食材本身的色澤,豬下水也褪去了原本那股刺鼻的腥味。
接下來,就是最關鍵的環節——調鹵汁。
林窈把洗好的豬下水切成大小均勻的塊狀,一一碼放在大瓦盆裡備用。轉身進了屋,從剛買的香料包裡挑出八角、桂皮、香葉、丁香、花椒,每樣抓上一小把,又添了姜片、蔥段,一股腦兒放進鍋裡。
竈膛裡的火已經燒旺,林窈往鍋裡倒了足量的清水,看着水慢慢沸騰,香料的馥郁氣息随着熱氣升騰起來,彌漫了整個小院。
水開之後,她加入适量的鹽,用筷子攪拌均勻,讓湯汁染上漂亮的醬色,再放入處理好的豬下水。
豬下水入鍋,瞬間被翻滾的湯汁淹沒。林窈蓋上鍋蓋,隻留一條小縫透氣,任由火勢穩定地舔舐着鍋底。她守在竈邊,時不時用筷子翻動一下,确保每塊豬下水都能染上鹵汁的香味。
林誠在一旁幫忙添柴,看着鍋裡咕嘟咕嘟冒泡的鹵汁,嗅着空氣中越來越濃郁的香味,滿心的懷疑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期待。
林崧更是坐不住了,像個小尾巴似的跟在林窈身後,一會兒踮起腳尖瞅瞅鍋裡,一會兒吸吸鼻子。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林窈夾起一塊豬腸,用筷子輕輕一戳,腸壁微微凹陷,又迅速回彈,火候差不多了。
她讓林誠不用再添柴火,保持小火,讓豬下水在鹵汁裡焖上一會兒,好讓滋味滲得更透。
焖了半個時辰,林窈把鹵豬下水撈進一個幹淨的陶盆,滿滿當當,再撒上些許切碎的香菜,熱氣裹挾着鮮香之氣撲面而來。
“阿兄,崧兒,快來嘗嘗!”林窈笑意盈盈地招呼着,眼裡滿是期待。
肥腸被鹵汁染得黑紅發亮,盤繞在盤中,泛着誘人的油光,光是瞧着,就讓人忍不住咽咽口水。
林誠把筷子伸向鹵肥腸,輕輕夾住一小段,入手是軟糯的彈性。緩緩送入口中,牙齒剛一咬合,先是腸衣那恰到好處的韌性傳來,微微彈牙,緊接着,内裡軟糯香濃的油脂與肉香瞬間爆開,鹵汁濃郁醇厚的味道洶湧而入——八角的濃郁、桂皮的甘甜、香葉的清新,交融彙聚,每一味都絲絲入扣,與肥腸本身的髒器香完美契合,毫無突兀之感。
林誠的眼睛瞬間瞪大,眼底滿是驚喜與難以置信,原本慢騰騰的咀嚼速度不自覺加快,越嚼越覺得這滋味回味無窮。
“阿窈,”林誠咽下口中美食,聲音都染上了幾分急切與興奮,“這鹵肥腸真是人間美味!我長這麼大,就沒吃過這般好吃的東西!”說着,他又趕緊夾了一大塊,放入口中,滿心都沉浸在這意想不到的美味裡,這時林窈難得在林誠身上看到了一絲稚氣。
一旁的林崧早就按捺不住,瞅着大哥吃得一臉陶醉,迫不及待地伸手就去夾。他瞄準了一塊鹵豬肺,也不顧燙,直接往嘴裡塞。
結果剛咬下去,“嘶 ——” 的一聲,燙得他立馬張開嘴巴,可即便如此,還是舍不得吐出來,張大嘴呼呼吹了幾下,囫囵吞下。那狼吞虎咽的模樣,仿佛生怕别人搶了去,腮幫子鼓鼓的,邊嚼還邊含糊不清地嘟囔:“二姐,太好吃了!”
林窈看着兩人吃得歡,也夾起一塊鹵肥腸。入口的瞬間,熟悉的滋味在舌尖綻開,腸衣帶着恰到好處的韌性,輕輕一咬,軟糯綿密的内裡便滲出豐腴的汁水,鹵香、脂香與香料的氣息交織在一起,順着喉嚨暖融融地滑下去。她忍不住眯了眯眼,享受這闊别已久的美味。
“阿兄,崧兒,咱們先盛出來些,留着當晚飯。”林窈說着,拿過一個大海碗,把鹵豬下水滿滿當當裝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飯菜端上桌。
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就着新出鍋的鹵味,平日裡寡淡的粗糧飯也吃得有滋有味。
吃完晚飯,林窈把剩下的鹵豬下水仔細收進幹淨的瓦罐裡蓋好。
她轉身看了看一邊往扁擔上綁東西的林誠,說道:“阿兄,明天我打算把這些鹵菜拿到攤子上賣。”
林誠把木桶固定在扁擔的一頭,“就照你說的辦。”
月色如水,灑在小院和三間小茅草屋上,林窈突然覺得,這樣平凡又忙碌的日子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