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用力将籃子裡的野菜往下壓了壓,朝着林家老屋匆匆走去。林家阿奶朱氏瞧見她一聲不吭進屋,眉頭跳了跳,這個兒媳從來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老大媳婦?今兒個怎麼有空過來了?”
胡氏重重地把籃子往桌上一放,“娘,您猜猜我剛剛瞧見誰了?”
朱氏順着她的話問道:“誰?”
“是您那三個好孫兒。” 胡氏拉長了語調,帶着幾分陰陽怪氣。
“這有什麼稀奇的,都在一個村子裡住着,平日裡見得少嗎?” 朱氏不以為然地回道。
“這回可大不一樣!那三兄妹竟然拉着一頭驢呢!” 胡氏臉上的妒意愈發明顯,話裡也夾槍帶棒起來,“都買上牲畜了!可倒好,自家爺奶、大伯還在這兒吃野菜,也不知道過來孝敬孝敬。”
林大爺林德茂聽到胡氏說的話,從屋裡走了出來,“誰家買驢了?”
胡氏一見到公爹,心中暗自竊喜,公爹最疼自家官人了,這事兒可得添油加醋好好說道說道,“是林誠那小子!我剛在村口瞧見他們,拉着一頭驢,那模樣,威風得很呢!”
林德茂撚了撚嘴邊的胡子,剛要開口,一旁的朱氏搶着說道:“那三個孩子能過上好日子,咱們也該高興。既然已經分家,各過各的,也就别多管了。” 邊說邊擡眼觀察林德茂的神色。
林德茂立刻闆起臉,大聲呵斥,“婦人之見!分家了就不用孝順爺奶了?他們哪來這麼多錢買驢?”
胡氏在一旁撇嘴,婆母就是心軟,還好公爹和他們一條心,趕忙接話,“誰說不是呢!哪有爺奶還吃着野菜,孫輩卻吃香喝辣的道理!我前些日子在碼頭,瞧見他們兄妹擺了個吃食攤子,看樣子,沒少掙錢哩!”
林德茂一聽,坐不住了,站起身來,“老大媳婦,你随我來!”
朱氏在一旁急得不行,卻插不上話。
朱氏實在想不明白,同樣都是自己生的孩子,官人為何對老二一家如此狠絕。未分家時,就整日使喚老二家,還讓老二頂替老大去服兵役,最後把老二家的孤兒寡母掃地出門。如今這幾個孩子好不容易日子有了起色,卻還是半點見不得他們好。
林德茂帶着胡氏前腳剛出了門,朱氏後腳也跟着出了去。
另一邊,林誠和林崧還沉浸在買驢的喜悅之中。林崧給這頭驢起了個名字,叫小灰,因為它渾身灰撲撲的。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開門!開門!” 林德茂在門外扯着嗓子喊道,聲音裡滿是怒氣。
林窈聽到門外林德茂的聲音,目光一轉,來得真快,她還怕這老頭不來呢。林窈聽到門外林德茂的聲音,心中冷笑,來得倒挺快,就跟那聞着腥味尋來的貓一樣。這老頭平日裡對自家兄妹不聞不問,如今定是聽聞買驢之事,笃定他們賺了錢,才火急火燎地上門興師問罪,想從他們這兒撈些好處。
此前,一直是林長壽和胡氏在他們跟前蹦跶,差點都忘了還有這麼個難纏的角色。林窈決定買驢的時候,就沒打算瞞着,畢竟這事兒根本瞞不住。所以今天,她特意光明正大地牽着驢從村口走過。
林誠放下手裡正喂驢的草料,跑去開門:“阿爺,您怎麼來了?”
“我還不能來了?我不來,都不知道你們幾個沒良心的,自己偷偷躲起來做生意,吃香喝辣,還買上驢了!你們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阿爺!” 林德茂一進門,就破口大罵,臉漲得通紅。
林誠攥緊了拳頭,指關節因為用力都泛白了,強忍着情緒說道:“阿爺,我們沒有這個意思。”
“那你說說,你們兄妹三人為何吃獨食,為何做生意不帶上你大伯家兩個哥哥!” 林德茂瞪大了眼睛,理直氣壯地質問。
林窈簡直被他的無恥驚呆了,這人真是越老臉皮越厚。
林德茂的嗓門大,嚷嚷的聲音極具穿透力,和林窈家挨着的幾戶人家聽到這邊的吵鬧聲,都從家中走出來看熱鬧。
“阿爺,爹失蹤之後,我們家就被分出來單過了。如今這驢,是花光了家裡所有積蓄買的,就盼着能多掙幾個錢,好糊口罷了!” 林誠對這個爺爺本就沒什麼感情,若不是他逼着爹代替大伯去從軍,爹也不會失蹤,更别提他從小就苛待自己與阿妹與小弟。
此話一出,瞬間勾起了大家對林德茂一家刻薄林老二的回憶,隔壁的張大爺實在看不上他這幅嘴臉,“林德茂,你這話說得可就沒理了。要不是因為您家老大,這幾個孩子能沒了爹?他們做點生意,那也是他們辛苦掙來的。你和長壽之前也沒幫襯過什麼,現在憑啥讓人家帶上長壽家那兩個兒子?”
“就是就是,人家孩子有本事自己過好日子,跟長壽家那倆小子有啥關系?難不成林二家的就不是您親孫子了?” 柳三娘也在一旁附和。
林德茂被衆人這麼一說,面上有些挂不住,但還是梗着脖子,強詞奪理,“他們就是我的親孫子!有了好處,自然得想着家裡人,哪能自己偷偷摸摸地過好日子,把家裡人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