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死地盯着那瑩黃暖玉手镯。
是他昨夜戴在她手上的。
兩眼發黑,耳朵裡嗡地一聲,全身仿佛微塵似地渙散了。心髒上長出了一塊尖銳的礁石,割得她支離破碎!血肉模糊!
原來,這手镯是真的存在!
自重生以來,她一直努力維持的堅強在這一刻轟然崩塌!
淚水模糊了視線,鬥轉星移間她像是置身于冰天雪地裡。
她好想親口問問他,前世林妗說的是真的嗎?
見林婠低着頭一動不動,垂落的烏發遮住了她姣好的面容。
胭脂問:“娘娘,可是身子不适?”
林婠強自鎮定,深吸一口氣,将即将決堤的淚水硬生生逼回眼眶,輕輕搖頭。
擡步往湯室裡去,左手悄然探入右手衣袖,将手镯從右手腕間退下。
待要松開手裝作不小心将它摔碎。
想了想,終是将其收到袖兜裡。
她要想法子找個大夫看看,這手镯是不是真的如林妗說的,有用特制的絕孕藥水泡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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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湯室出來,簡單用過早膳,林婠便坐在後院廊庑下,舉着手裡的暖玉手镯。
對着陽光,左看右看,隻看出這瑩黃暖玉清透沒有一絲雜質。
是極難得的暖玉。
林婠喪氣地将玉镯收起來。
宮裡的太醫不能找,他們不敢忤逆趙翊,即便是看出了什麼,也不會告訴她。
得出宮去找大夫!
林婠娥眉輕蹙,可是——
她雖出身在汴京,但她對汴京城不熟悉。别說大夫,就連汴京城門往哪開都不清楚。
大宋重禮儀,民風已不似大唐時開放,父親遵從儒學。
自小就為她請了女夫子,學習婦德婦言婦容婦功。又因為身子骨弱擔心受寒着涼,貴女們常玩的馬球,投壺等,她都沒法參與,隻能離群索居遠遠地看着。
便是出門,也都是坐在馬車裡匆匆行過。
也許是這樣,她才會緊緊抓住趙翊,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琢磨着,待會讓青黛先出宮去打聽一二。
正想着,院外,傳來胭脂歡快的聲音。
“娘娘,奴婢有個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訴您!”
緊接着她風似的奔進來,還未待氣息平穩,就眉飛色舞地叽叽喳喳說了起來。
“那個上書彈劾娘娘,說娘娘壞話的大臣,昨兒在大街上被雷給劈了。”
林婠:“??”
“外面都在傳,說是因為他參了娘娘,惹得上天震怒,才降下雷罰。還有說,娘娘福澤深厚,有神明庇佑。”
這話,林婠是不信的。若是真福澤深厚,前世她怎會落得那般凄慘下場?
黎公公走到拱門口,剛好聽到這句,一張老臉上随即笑得跟一朵花似的。進來後,躬身對着林婠一禮:
“太子妃确實福澤深厚,這不,殿下疼惜太子妃,特命老奴送來賞賜。”
黎公公的姿态比上回要恭敬很多,宮裡侍候的人,都是極會看眼色的。
前些時日,太子将闌院的兩個舞姬送走了。還親自去了林府接太子妃,昨兒更是宿在太子妃殿。
他深處宮廷多年,自是知曉一些東西,那位大臣被雷劈應是人為的。至于出手的是誰,已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破了太子妃福薄承不起的傳言。
送來的是一些上好的散淤膏,潤膚膏,以及消痛膏。
林婠臉上并沒有黎公公以為的欣喜,她甚至都沒有看那些藥膏一眼。
黎公公見狀,心中有些忐忑,以為是自己前段時間的态度,開罪了林婠。
便悻悻地告退了。
他一走,胭脂就拿起一瓶形狀奇怪的消痛膏,是上好的軟木制的,手指粗細,前頭有着長長的圓潤的嘴頭,表面光滑平整。
“娘娘,您手上的傷再塗些消痛膏吧。”
這藥膏并非普通的消痛藥,而是宮廷為初次侍寝的宮妃們特制的。
林婠臉上一熱,急急地将那消痛膏奪過,丢進抽屜裡鎖起來。動作一氣呵成,快得胭脂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為免胭脂再要給她擦散淤膏,林婠打了個手勢讓胭脂去将青黛喚來。
很快,青黛來了,林婠将寫好的紙條交給青黛。
青黛低頭一看,微微詫異了一下,但她什麼都沒有問,便點點頭,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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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婠感覺有些昏昏沉沉,腦袋裡鼓鼓脹脹的。實在撐不住,便讓胭脂攙扶着她回了房小憩。
因為心裡有事,林婠睡得很不安穩。
在她第五次醒來時,青黛回來了。
她去了汴京城最出名的幾家醫館,進去後,那些大夫一聽她是為查一隻镯子。二話沒說,就将她轟出來了。
因為不能洩露身份,青黛隻敢偷偷摸摸又去了下一家,這家大夫倒是沒将她趕出來,隻是完全不理她。
一連兩日,青黛幾乎跑遍了汴京城出名的醫館,均無所獲。
午後的陽光,褪去了溫柔變得有些炙熱,透過蓋在屋頂的梧桐枝葉的縫隙,從窗棂肆無忌憚地灑進來。
又到了例行診脈的日子,太醫收回手,起身朝林婠躬身行禮。
“太子妃之喉疾,實乃心結所緻,若能放寬心,自能言笑如初。”
林婠心不在焉地點點頭,不能說話這事,她不急。不能說話反而對她有利,說不定哪天,皇帝下一道聖旨,她就能離開東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