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林婠腦子一片空白,就像是有一道悶雷在她腦海裡炸開。整個人像是在極短的時間裡,被堅硬的木頭套住了。
她知道她該在他發現之前,趕緊逃走,可不管她的雙腿就像是跟她的人分離了似的,不聽使喚。
他的視線并沒有停留,像是沒有看到她,掠過去了。
與幾個文臣說着,隻是他們再沒有說起原來的話題。
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廣場上,林婠這才像是被解開了定身咒似的。
腦海裡遮天蔽日的白光消散,她這才發現,在她的前方,有一排堆積的舊木架子,正好将她與胭脂的身影遮住了。
所以……他是真的沒有看見她。
林婠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長長舒出一口氣。
此時空曠的廣場上,除了風穿過樹梢的沙沙聲,再無其他。
“娘娘,殿下回來了,我們快些回去吧。”
林婠躊躇半響,終是搖頭。
趙翊平常幾個月不踏足太子妃殿一回,今兒他又帶了一些大臣回來,定是要商議政事的。哪會有時間來管她?
再說了,機會難得,誰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躲出來。更重要的是,她放心不下母親。
母親一向甯願自己吃虧,委曲求全,也要顧所謂的大局。
她雖然記不得,前世林妗回來時,林府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她預感很不好。
一路小心謹慎,終于順利地到了宣德門附近。
林婠精神一振,摸了摸随身帶着的宮牌,待要繼續朝前走。聽得一陣喧鬧聲傳來,是一輛華麗張揚的馬車快速地從宮外駛來。
是十公主的馬車。
林婠暗道一聲倒黴,拉着胭脂地着頭退到一邊。
眼看十公主的馬車就要過去,突然,咔嚓一聲,馬車車輪子像是被石子給擊打了一下,斷裂了。
馬車停住了。
随行的宮女看了一眼斷裂的車輪子,走到馬車邊,低聲說了句。
随後,“唰”地一下車窗簾子被大力掀開,露出十公主那張怒氣滕滕的臉。她柳眉倒豎,手指随意地往林婠這邊一指。
“過來,給本公主擡馬車。”
林婠左右看了一眼,她這個方向除了她與胭脂,再沒有别人了。
也不知十公主是沒有認出她,還是故意刁難……
“好大的膽子,敢忤逆本公主的命令?來人!把她……”
林婠心神一凜,學着宮中宮女的模樣低着頭快步走過去。
“給本公主把馬車擡起來。”
在場的太監宮女聞言便知,公主是在故意為難人。兩個身柔嬌弱的女子,怎麼可能擡得動千斤重的馬車?
在心裡可憐了兩句,便津津有味地看起熱鬧來。誰讓他們得罪了十公主,活該!
誰不知十公主,乃是皇後娘娘的心頭肉。那可是連皇帝都敢頂嘴的宮中霸王。
哪個敢惹?!
胭脂聽話地彎下腰用力去擡馬車,然而,她使盡力氣,馬車也撼動不了分毫。
林婠知曉十公主是認出了她,在故意報複。便将胭脂拉起來,不躲不藏擡頭直視過去。
十公主本以為,以林婠要面子的性格,定是不敢承認。那她就可以借口林婠擡不動馬車,忤逆犯上,讓人掌掴她。
将她的臉打爛,報那一巴掌之仇!
“放肆!一介卑微的宮婢,竟敢直視本公主尊顔?!來人,給本公主掌掴五十!”
一個身材肥碩的嬷嬷上前,手臂粗如象腿,橫眉豎目一臉兇像。很難想象,若是這一巴掌扇下來,恐怕林婠那弱不禁風的小身闆都要給扇折了。
人群中有太監宮女認出林婠,心驚肉跳卻死死捂住嘴什麼也不敢說。
畢竟一個是不受寵的太子妃,一個是唯一的嫡公主。
胭脂臉色煞白,即使怕得全身打顫,仍是堅定地護在林婠身前,企圖擋住那五大三粗的嬷嬷。
林婠心中感激,但她清楚,胭脂是擋不住那嬷嬷的。便将胭脂拉下來,自己上前一步,昂起頭,從袖兜裡那出一塊白玉腰牌。
是太子妃身份腰牌。
那嬷嬷瞳孔驟縮,再不敢動半分。
雖然都在傳太子妃不受寵,但畢竟是太子妃沒有被廢。若她今日敢動太子妃一下,恐怕不需要到明日,她全家就要跟她一起下地獄了。
十公主見林婠亮出了身份,便知今日這巴掌是還不了了。咬牙切齒地笑道。
“原來是皇嫂啊,打扮成這樣,本公主還真是沒認出來呢。”
衆人皆是一愣,随即目光紛紛聚過來。
隻見站在馬車前的女子,烏發雪膚,姿容秾麗。即便是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宮女服,也遮掩不住她那份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與曼妙身姿。
陽光下,如春水浮花般窈窕動人。
林婠轉身想離開,然而,才轉身就被十公主喊住了。
“皇嫂打扮成這樣子,可是要約會什麼人?”
這話不是明裡暗裡在說太子妃在外頭有人麼。
在場的宮女太監聞言鈞是心中一震,悄悄瞄向林婠的眼神也都帶了些異樣。
胭脂敢怒不敢言,大宋皇室雖已不似前朝那般講究皇權至尊,不用三跪九叩。就連皇帝也是自稱官家不着黃袍。
但那隻是對世家士族。
林婠不悅地皺眉,目光沉沉地射向十公主。
在那一刻,十公主像是見到了趙翊。心中一駭,随後,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又惱羞成怒起來。
“怎麼?皇嫂這是被本公主說中了?”
有本事你反駁啊,可惜是個啞巴說不了話,那還不是本公主想怎麼編就怎麼編?
十公主隻覺近來心裡被林婠壓制的憋屈一掃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