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婠見狀,提起手裡的宮燈,照過去。
隻見原先不大的洞口被一塊大石從裡面給堵住了,她用手推了一下,紋絲不動。
心蓦地往下沉。
他知道了!
“娘娘,怎麼辦?是不是巡邏的侍衛瞧見了這洞,所以将之堵起來了?”
林婠搖頭,哪有這麼巧,這麼多年都沒發現。恰巧她們出來,就被發現了?
兩人攙扶着走出那條狹窄黑暗宮道,拖着沉重的步子從東宮前殿進去。一路暢通無阻,來到太子妃殿。
胭脂心裡很慌:“娘娘,我們這般大搖大擺進去,殿下會知曉的。”
他早知道了,說不定現在正在屋裡等着她呢。
進到殿内,裡面靜悄悄的,平日守值的宮女太監都不知去向,甚至連夏蟲的鳴叫聲都消失了。唯有檐下挂着宮燈在夜風裡孤獨地搖曳。
林婠心裡咯咚一下,快步往裡走,在走進院子時,一眼就見到了跪在院子中央的一群宮女太監,其中就有青黛。
胭脂快步跑過去,正要問是怎麼回事,就見得承康從屋内出來,朝着林婠恭敬地行禮。
“太子妃,殿下在等您。”
果然!
林婠雙手緊緊絞着衣角,質量不好的宮女服被揉得皺皺巴巴。
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想要逃離的沖動,挺直脊梁,一步步往屋内走去。
室内一片燈火通明,低垂的幔帳被映得朦胧半透,金絲楠木香案上紫金香爐升起袅袅輕煙,一股淡淡的不知名的清香在屋子裡萦繞。
趙翊端坐在案前,低頭看着桌上的黑白棋盤。
一隻手撚起一顆白色棋子,似是在考慮要落到哪裡。另一隻手随意地搭在案桌上,腕間黑曜石念珠在燈光下射出璀璨暗光。
他今日罕見地穿了一件寬松的玄色薄袍,領口微敞,漏出一小截冷白鎖骨。
“嗒!”清脆的落子聲在靜谧中響起,如同驚雷在林婠耳畔炸開。
就像是判決她命運的鐮刀落下了!
趙翊輕淡地擡眸,目光從林婠身上掃過,落在她手中提着的宮燈上。眸光微凝,漆黑的眼底湧動着冷冽的暗芒。
一息後,又恢複如常。
他漫不經心地拂了下袖口不存在的灰塵,起身緩緩走近。
咚!咚!咚!
一步步,像是踩在林婠的心髒上。
無形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将她緊緊扼住,讓她動彈不得!
高大的暗影籠下來,緊接着,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指輕點在她脆弱的頸脖。
“太子妃穿成這樣,是去哪了?”
林妗已經回來了,他不去找他的心上人,跑來她這裡做什麼?
他剿匪那年就認識林妗了吧。記得,那一年她及笄,他送了她一車一車的姚黃牡丹。定下一生的許諾。
即使後來,得知了他愛的是林妗,種的那姚黃牡丹也是因為林妗,但她仍是忍不住想。
她及笄那年,他還未認識林妗,所以那時的姚黃牡丹應是送與她的。那時的他是一片真心,隻是後來變心了。
若十公主說的是真,那他是從頭到尾都沒有過真心。
一股寒氣自腳底直竄上背脊,那寒氣滲着無數細細密密尖銳的鋼針,透進她的四肢百骸,在她的五髒六腑裡流淌。
趙翊黑眸緊凝她臉上,将她的神情一絲不落全看在了眼裡。劍眉微皺,指尖施力,強硬地擡起她的下颌,迫使她與自己對視。
燈光從他身後漏出來,将他半邊臉龐勾勒得明暗交錯,如同夜色中最鋒利的刀刃。
強勢,充滿侵略感。
林婠眼眸一顫,視線錯開,落在他身後的八角琉璃燈上。琉璃燈光線柔和,卻刺得她眼眶酸澀。
終是慫了,用口型無聲地道:[去了仁明殿。]
趙翊唇角微微下壓,顯然是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指尖滑過林婠白皙如玉的頸部,落在她的領口衣襟處。
黑眸幽深,仿佛能洞察一切秘密。
“太子妃再好好想想。”
林婠絞着衣角的手指蓦地收緊,布料勒得手指生痛,原本柔軟細膩的繡線紋路像一把把尖刀,割在指腹上。
在宮道口時,他就看到了她吧。他故意視而不見,讓她誤以為逃脫有望,實則早已布下天羅地網。
所以今日她被十公主刁難,被皇後責罰的事,他都是知道的。隻是他選擇了袖手旁觀。
不!不止!
她還記得,當時十公主的馬車本來是要駛過去了的,是突然而來的一顆石子砸在馬車車輪上,将車輪擊得斷裂了。
馬車無法前行,十公主怒氣沖沖下車來,點一些宮女太監去擡車。
這才看到了她。
她當時還有些奇怪,十公主的馬車怎麼說也是太仆寺所制,用料都是極好的。怎麼可能差到被一個小石子就能砸得斷裂?
現在想來,這哪裡是什麼意外,分明就是他布下的一個局。
她就像是他掌中的小雀兒,他冷眼看着她撲通,無論她飛向哪一面,他隻輕輕一動手指,就将她又攏回了掌心。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從腳底爬上脊背。
趙翊黑眸蕰起層層冷意,宛如冬日湖面下的暗流湧動:
“既如此,太子妃便在此殿内,細細思量吧。”
語畢,他松開手,直起身,随意拂去衣袖上本不存在的塵埃,再沒看林婠一眼,徑直大步往外走。
林婠心下一慌,若是讓他就這麼離開,以他的脾氣,接下來就是無止盡的幽禁。她或許再也不能踏出太子妃殿了。
猛地打了個寒顫,不!重生一回,她不能比上輩子還要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