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得一下定在那裡：“太……太子妃……”

“許是我看錯了。”林妩想了想，道，對那家丁擺了擺手，讓他先退下。

肯定是看錯，趙翊已經離開了林府。林婠很快就将這一小插曲忘在了腦後，林文彬呆了一會，因為與禮不合，便告退了。

“阿兄都被大伯給教壞了，跟個迂腐的老頑固似的。”林妩忍不住吐槽。

“要是阿爹聽到你這般說，定又要斥責了。”

“本來就是嘛，我又沒說錯。哎，可歎我們生不逢時，要是提早生個二百年，趕上女皇時，女子都可以入朝為官。哪像現在，被禁锢在後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林妩老氣橫秋地感歎。

林婠笑着點了下她的額頭：“若是早生兩百年，我們阿妩想做什麼呀？”

“自然是做個女将軍，馳騁沙場，殺得那些什麼金狗片甲不留。”

“好了，我也要走了。”

“阿姐要去哪裡？”林妩不舍地黏着林婠。

“我去看看孫姨娘。”

林妩不屑地撇撇嘴，她可是記得，在懲戒堂孫姨娘是如何颠倒黑白背棄大伯母的。

“阿姐，你去看她做什麼？死了才……”見林婠不贊成地看着自己，呐呐地閉上嘴，又見林婠往亭子外走，林妩忙追上去。

“阿姐等等我。”

“你不是不喜歡孫姨娘麼，跟去做什麼？”

“我是不喜歡那林妗。”

“她得罪你了？”

不應該啊，林妗一向會做人，前世不過短短時日就将林府上下哄得服服帖帖。便是後來進了東宮，也是很得皇後，高貴妃喜歡的。

“沒有，我就是不喜歡她。”

-

另一邊，因為下雨路有些滑，胭脂便從側面廊庑繞過去。在走到轉角處時，隐約聽到院子内傳來說話聲，似是在争吵着什麼。

胭脂蹑手蹑腳地走近。

透過院牆上的菱形窗子可以看到，院子内，林妗站在一叢修竹前，居高臨下地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孫姨娘。

她背對着窗子，看不清她的面容。隻聽到她冷漠尖銳的聲音，與先前的乖巧怯弱判若兩人。

“這就是你說的要盡一切來補償我？不過是讓你去父親跟前說幾句話，就不願意。”

“妗兒，我不能再對不起夫人。我們就這樣安安分分……”

孫姨娘還未說完，就被林妗冷聲打斷了。

“安安分分？你還真是天真啦。自古以來嫡庶有别，争鬥從來都是你死我活！我憑什麼要屈居在林婠之下。”

說到林婠，林妗轉過身，從側面可以看到她眼裡迸射出怨毒與不甘。

胭脂吓得連連後退，手裡提着的藥罐子險些都翻了。孫姨娘顯然也被吓到了，她驚愕地道。

“妗兒，你與太子妃素不相識，為何會……”

“我的事，你少打聽！就說你做不做吧。”

“妗兒，當年之事與夫人無關，全是姨娘一個人的錯。”

“是你的錯！我本該有錦衣玉食的生活，就是因為你，我才流落鄉野，受盡苦難。你知道我這些年過得是什麼日子嗎？若不是……”

意識到自己情緒有些失控，林妗深吸一口氣。

“你若願意就照我的話去做；若不願，那就不要虛僞地說什麼補償，因為你不配！”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孫姨娘如遭雷擊，一口血從喉嚨裡噴出來，軟癱在地上，像是死去了般。

林妗腳步絲毫沒有停留。

即便全身已沒了力氣，孫姨娘仍努力地睜着雙眼，看着林妗的身影一點一點消失在視野裡，眼裡的光漸漸消失，最後絕望地閉上眼。

胭脂見狀，忙跑了過去，剛跑到院子門口，就與滿臉怨惡從裡面走出來的林妗，撞了個正着。

手裡提着的罐子摔在地上碎裂成了幾片，褐色泛着濃重藥味的藥水，灑了一地。

胭脂來不及管，跺了跺腳，丢下那破罐子，就急急跑進了院子裡。卻沒有看到林妗，蹲下身來，撚起一塊破裂的陶瓷片，聞了聞。

随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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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婠與林妩才走進孫姨娘院子，就聽到裡面傳來胭脂的哭聲：“孫姨娘……你撐着點，你不是想見夫人跟妗姐兒麼，我這就去給你找來。”

林婠心下一驚，快步進了屋。

孫姨娘仰躺在床榻上，面如紙金，顯然是出氣多于進氣了。

屋内垂着厚重的帳幔，遮住了光線，整個房間，陰暗潮濕又逼仄。

林婠眉心一顫。

雖然她也氣惱孫姨娘夥同那些人一起為難母親，但如今看她這般，還是心疼了。

胭脂像是見到救星：“娘娘，孫姨娘她……”

林婠安撫地拍了拍胭脂的手，吩咐胭脂去請府醫來，又讓林妩去找錢氏。

“孫姨娘……姨娘……”林婠輕喚。

孫姨娘緩緩睜開眼，在見到是林婠時，眼睛亮了一下，喉嚨發出低沉的哼響，像是想說話，卻被卡住了，什麼都說不出來。

林婠有些慌了。

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凄厲的大喊。

“阿冉！”

錢氏快步沖過來，林婠起身退開了，将位置讓給了錢氏。與門口的林妩對視了一眼，林妩用口型道。

[我剛到院子，就碰到大伯母了。]

孫姨娘本已閉上的眼睛，又再次睜開了，嘴唇喃動了許久，才艱難地吐出兩個字。

“……娘……子……”

輕弱得好似一陣風就能吹散了。

她嘴角浮起一個欣慰的笑，随後滿足地閉上了眼，一線淚水從眼角滑落。手無力地從錢氏手臂上滑下，落在床上。

“阿冉！”

錢氏抱着無聲息的孫姨娘大哭，這一刻，她們曾經有過的隔閡，全都消散了，腦海裡浮現的是她們在異鄉，相扶相持的點點滴滴。

林婠退出了屋子，天還是灰蒙蒙的。

院角栽種的一株桃樹，一半樹幹被雷劈得焦黑，另一半則被砍得隻剩下半截人高的樁子。

毫無生機！

一隻黑鴉飛過，落在那焦黑的樹幹上，扯着嗓子哀叫。凄厲的嘶鳴，劃破長空，讓人不禁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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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姨娘的亡故就像一顆微不足道的小石子落在大海裡，沒有泛起一絲漣漪。

林府裡依舊張燈結彩，歌舞升平。似乎沒有人在意，那個偏僻的小院子裡，有一個生命剛剛逝去了。

“阿姐，聽說府裡要在戲樓開家宴，接待殿下呢。”林妩歡喜地道。

林婠蹙眉，他不是走了麼？

“殿下是走了，不過又回來了。”林妩笑得賊兮兮的，“我剛偷聽到大伯說，殿下是去了宗正寺一趟給阿姐出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