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我确實被陛下召見到謹身殿侍奉,不過我一直在西殿沐浴,自始至終都未聽到或見到除陛下以外的人在殿内出現過。”
耳後的碎發并不老實,被風一吹又跑來前頭礙眼,她隻好邊說邊整理,“就算殿下昨夜确實來過,可這謹身殿那麼大,我又沒長着千裡眼順風耳,不知曉殿下來過也是正常的。難不成殿下不好好與陛下叙舊,反而光顧着聽我淨身的動靜了?”
“抑或是... ...”她往前逼近一步,接下來說的話句句紮人心窩,“殿下太過思家,與陛下訴說衷腸時情到深處恸哭流涕,殿下怕我這隻無足輕重的蝼蟻看了去,四處散播您脆弱不堪的形象?”
不慌不亂,反将矛頭調轉,反将一軍?
辛須橫眉一挑,看來他是遇到對手了。
隻是這狡猾的女子實在巧言善辯,特别是最後這段話,猶如一壇烈酒猝不及防地直潑過來,将辛須眉目間的小火苗瞬間點燃為熊熊烈火,頗有燎原之勢。
昨夜他在謹身殿所遭受的恥辱就算已經過了一晚,此時此刻依舊曆曆在目,讓他心頭又痛又恨。
眉間的火勢以極快的速度蔓延到瞳孔,黑金交織,似乎用眼神就能将眼前嬌小的女子一口吞噬。
碧月檀看出了他的憤怒,可此時不是示弱的時候,隻能強壯鎮定的回應着辛須的灼灼審視。
許是她滿臉的坦蕩終于暫且消除了他的懷疑,辛須主動将視線挪開,同時自問:“難不成真是昨晚喝酒喝昏了頭,看錯了?”
可方才該女子從他身邊經過,空中飄來與昨夜殿内他在屏風後嗅到的那絲轉瞬即逝地枇杷果香如此相似,這又該如何解釋?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之時,身後謹身殿的門又開了,這次出來的是禦前侍正。他“哎喲喂”了一聲,就朝台階下跑去。
“五殿下怎的還沒走?一會兒陛下若是出來瞧見您還在這兒,指不定又該如何說您呢。”轉頭見碧月檀也在,又道:“翎才人怎的也在此,快些回雅樂舞候着罷。雜家先去趟中書省傳陛下口谕,稍後就帶着聖旨來找您。”
說完還不等碧月檀反應,便踱着小碎步走了。
倒是辛須,抱手站在她對面,一臉看戲地嘲諷道:“喲,升官了。”随後鄭重一揖,“适才是本宮冒昧了,不知翎才人的身份,先給才人賠不是。另外,才人心想事成,本宮同你道聲喜了。”
這下碧月檀算是徹底明白過來了。
她頃刻間沒了再繼續與人周旋下去的心思,淡淡說了聲多謝便轉身告辭。然身後卻再次響起五皇子不依不撓地聲音。
“方才見翎才人的手負氣含靈,不知才人可是在昨夜祭月宴上以手拟物體,模仿越鳥姿态的那位舞伶?本宮若沒記錯,你叫碧月檀?”
确實是個觀察細緻,不好糊弄的。
碧月檀耐着性子半回頭認下了,“不過是在衆人面前班門弄斧罷了,有勞五殿下記挂。”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此處。
沒走幾步那讨厭的聲音又回蕩在耳邊。
“确實模仿的不錯。”辛須往前邁了一步,故意拔高了聲音,“古往今來以色事他人者,能得幾時好?才人既已得償所願,往後還請好自為之。”
碧月檀聞言胸口一震,但卻裝作沒聽到,隻是加快了腳下的速度,匆匆逃離。
這廂辛須前腳剛出宮,後腳便點名道姓的讓梅晉去查查這位通過點珠榜被選入宮的伶人。
“不知這個叫碧月檀的可有甚麼特點?”
辛須不假思索道:“手,她的手很美,不僅會拟物,而且還會跳舞。”
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梅晉的表情瞬間難以言喻。見身後沒了動靜,辛須一扭頭就看到一張沒憋好屁的臉,擡手作勢要打,“你那肮髒的腦袋裡一天天的都想些甚麼!”
“是是是,是我肮髒了。”梅晉一個閃身,靈敏地躲了過去,下一刻便往前跑,“我立刻就去查查這位手會跳舞的美嬌娘配不配得上咱們純潔的殿下。”
辛須看着梅晉跑遠的身影,嘴角發自内心的牽動起來。
就這麼偶爾打趣兩句也挺好的,畢竟老梅也就隻有開玩笑的時候才會自稱“我”,而不是“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