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烈日灼燒後的坑窪石路硌的屁股火辣辣的疼,一雙藕節似、不大靈活的小手放到腦門上蔽日,清澈懵懂的兩顆圓珠子被日光刺得彎成了小月牙。
遠處一對年輕夫妻急頭白臉地朝傻坐在石路旁的月牙小人兒奔來。男人率先一步将小人兒抱起狠狠嘬了兩口,女人趕上來後從男人懷裡搶過小人兒,邊輕拍着那小小的背,嘴裡邊一個勁地不停道歉。
“月月吓壞了罷。是爹娘不好,沒能看顧好你,爹娘發誓再也不會把月月弄丢了。”
是了,碧月檀隐約有印象,很小的時候她似乎走丢過,爹娘很是着急。将她找回來以後她在屋裡吃着爹爹買的糯米糖,屋外傳來阿椒苦口婆心的勸說。
“将這孩子送走吧。她跟在你們身邊就是累贅,隻會給你們徒增麻煩,國事為重。”
那時碧月檀太小了,她聽不懂,不懂椒姨說這句話是甚麼意思。隻能感覺到一向見她慈眉善目的椒姨好像并不喜歡她。
但為何此時此刻她全都能明白呢?
她走,她願意走,她不想成為爹娘的後顧之憂。
盡管不舍,可她要大聲且堅定地告訴他們,讓他們不要猶豫。
于是開門沖了出去,腳下立着的高高門檻也顧不上了,一個踉跄甩了個狗啃屎,糯米糖也轱辘轱辘滾出去老遠。
好疼。
手擦破了皮,膝蓋溫溫熱熱地有液體慢慢溢出。
遠處沾滿灰塵的糯米糖被人撿起,碧月檀還不忘表情痛苦的擡起頭大聲地表達自己的意願。撿糖的人聽完後疑惑了,問她是不是摔傻了。
那是一張清隽無雙的臉,瘦削的臉上有着不屬于他這個年紀該有淡漠與沉悶。
“你是誰?”碧月檀問他,“我爹娘呢?”
“我叫辛須,這裡是我的住所,我不知你為何闖進來,更不知你爹娘在哪兒。”
這下換碧月檀不解了,她也不清楚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裡。掙紮着起身,卻見對面之人吹了吹手裡的糯米糖,一口吃了進去。
“那是我吃... ...過... ...的。”碧月檀想阻攔卻已然來不及了。奇怪的是她的腳開始不受控制地慢慢朝辛須走去,就想湊過去與他說句話。
辛須滿足地咽下糯米糖,嘴上說着抱歉,語氣卻理所當然,“我太餓了,三日未進食。我以為這東西弄髒了,你便不會再吃了。”
“你長的一直都這麼好看?”碧月檀這話問的猝不及防、沒頭沒腦,不僅吓了對方一跳,就連自己也被自己的孟浪所驚訝。
但她接下來的話,更是語出驚人。
“你自己一個人住麼?”
“你爹娘呢?沒人管你麼?”
“要不跟我回家罷,我正好缺一個哥哥。”
“我發誓,隻要你跟我回家,妹妹一定會好好疼哥哥的。”
辛須後退了幾步,他讨厭陌生人離自己太近,何況這個陌生人小小年紀便滿口诳語,盡快趕之、攆之才好。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叫宮人發現了會挨闆子,快走快走!”
碧月檀吊着一條受傷的腿,沒有任何還擊之力的便被辛須往外推,好幾次差點又要摔個屁股開花。
“欸你這人,推搡我做甚!宮人看到了又如何,我父親是慎節伯公,母親是貴妃娘娘最要好的手帕交,我看哪個宮人來了敢打本小姐的闆子!”
辛須手上的動作遲疑了一瞬,轉頭卻又将人推出了門去,差點夾到人小姑娘肉肉的小尖鼻。
被關在門外的人氣壞了,全然沒意識到自己前一句那般自報家門的話有甚麼問題,隻用力捶打着朱黃的大門洩憤,“我何蕉蕉是不會放棄的,等改日我再來,到時帶滿滿一盒糯米糖給你吃,我就不信你還不願意跟我回家!”
氣呼呼地盯着緊閉地大門,她終于冷靜下來。
此時腦海中蹦出的第一個念頭是自己瘋了,第二個念頭才意識到這一定是在做夢。
可就算知道是夢又如何,大腦這次不給她任何反應的機會了,直接将她拉入昏暗的地下室,她唯唯諾諾的坐在小闆凳上,阿椒正嚴厲叱責她懈怠懶惰;繼而一道晃眼的亮光從頭頂傾斜而下,一個面容英氣的孩童将手伸下來,說“蕉蕉抓緊我,我拉你上來。”
就這般在不同的空間與畫面胡亂穿插,她時而是她,時而又是何蕉蕉。把人搞得頭痛欲裂不說,身上也是真的疼,尤其是腰的位置,甚麼東西硌得她身子都快斷了。
渾噩中她伸手往腰間去摸,硌人的東西還不小,方方正正的,一粒一粒的。她怒火中燒的用力抽出這惱人的玩意,随意挑了個遠離自己的方向扔了出去。
“哐啷——”一聲,不遠處傳來那玩意四分五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