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蕉蕉這幾日都在家,沒出去瞎跑?”慎節伯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戚苒欣慰地說是呀,“不僅沒跑出去,還在院裡養起了玉兔,做起了手膏。前兩日買東西時也不大手大腳,知道同店家讨價還價了。真是突然之間就長大了呢。”
慎節伯公聞言眼睛發酸,再開口時語氣裡是說不出的愧疚,“都怪我沒本事,靠着祖上的封蔭承襲爵位,卻是個胸無大志之人,從官至今更未做出任何建樹。眼看着伯府一日不如一日,委屈你和蕉蕉,還有規兒了。”
“老爺不必妄自菲薄,人各有志,不必強行融合。況且朝堂波谲雲詭,人人自危,試問有幾個當官的能像你一樣,每晚都能睡個安穩覺的。”戚苒安慰完慎節伯公後情緒逐漸悲傷起來,“規兒從軍是他自願的,你我好說歹說都留不住他,那便随他去罷。隻是今年過年,這孩子又回不來了。”
慎節伯公沉沉地歎了口氣,良久道:“不談這個逆子。”
轉而興緻勃勃地問:“三日後就過年了,該準備的東西夫人都準備的如何了?我這幾日實在太忙,家中瑣事讓你操勞了。若是還差甚麼東西,這幾日我陪夫人同去采購。”
戚苒一聽這話心情都好多了,喜滋滋地連連說好。
窗間過馬,韶光如流,三日的光陰轉瞬便到。
伯府上下的簾帳全都換成了橘紅色,寓意吉祥的窗花剪紙間隔整齊的貼于門窗,用朱墨畫有“年年有魚”圖案的素底燈籠随風搖晃于長廊,花園裡更是新搬來了許多四季海棠、三色堇和君子蘭。
這一路從沽燕軒到逢雨亭再到正堂,何蕉蕉都被這喜慶祥和的氛圍所感染,腳步愈發輕盈,就像踩在軟綿綿的雲彩上。
記事以來,她還是第一次同名義上的“家人”一起過年。
兒時或許也曾坐于親生父母的膝上,一同有過過年的經曆罷。隻是她那會兒太小了,小到一點印象都沒有。
正堂的圓桌上已擺滿了各式珍馐美味,何蕉蕉一進門戚苒便招呼她趕快坐下。她将懷中的小耳朵交給青梧,又由遠岱攙扶着緩緩落座。
“這是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戚苒擔憂地問。
“沒摔,是閃着腰了。”
“可是做手膏累到了?以後要不還是去外頭買吧,為了做這幾小罐東西傷了身體,不值當。”
戚苒心疼了。但别說,何蕉蕉做出來的手膏味道清香,膏體潤滑,淨手後塗于手部,滋潤不油膩。和之前從德妃處拿來的味道、質地一模一樣。
“不是因為做手膏,是... ...”其中原因讓何蕉蕉難以啟齒。
遠岱可不知她心裡的彎彎繞繞,見她吞吞吐吐的,便直言不諱地替她回答道:“回夫人的話,大小姐近日在苦練基本功,這是昨晚在院裡下腰的時候傷着了。”
早中晚一連壓了幾日的腿,何蕉蕉已經不滿足于此了。昨日用過晚飯後她休息了一個時辰,而後在無人幫忙的情況下嘗試下腰。不出她所料,腰隻下到一半,便下不去了,但比下不去更糟糕的是,她也起不來。最後整張臉和脖子憋的通紅,雙腿發軟實在無力支撐,她以半跪地的姿勢重重仰摔于地面。
“好端端的練甚麼基本功?怎的也不叫人看着你點。”戚苒伸手揉了揉,何蕉蕉怕她擔心,隻好忍痛說不打緊。盡管如此,戚苒還是轉頭吩咐大丫鬟霓彩去她房裡,取幾片專治跌打損傷的膏藥送去沽燕軒。
霓彩前腳出門,慎節伯公後腳便來了。何蕉蕉給戚苒使了個眼色,請她不要将自己閃了腰這件事告訴父親,戚苒拗不過,最後隻能答應。
慎節伯公進門後掃視了一眼桌上的菜,看半天總覺得少了甚麼。屁股剛沾上凳子,他突然驚“啧”一聲,“我就說哪裡看着怪怪的。酒呢?如此佳節,怎能沒有佳肴相配。”
屋内衆人面面相觑,随後低下頭紛紛不吭氣。
戚苒微微側身,湊過去耳語道:“你忘啦,蕉蕉醒來那日你下了全府的禁酒令,家中藏酒都被下人清理了。”
場面一度十分尴尬,大家都還記得是怎麼一回事,就當家主公忘了。
慎節伯公幹巴巴的笑了兩聲,“開個玩笑,吃飯,吃飯。”
何蕉蕉沒忍住,掩面笑了起來。下人們中有幾個也沒忍住的,跟着偷笑了幾聲。慎節伯公雖耳根子都紅了,但并未因此怪罪任何人,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吃了一頓年夜飯,飯後何蕉蕉還收到了兩個鼓鼓囊囊的賀歲包。
這還是她第一次收到賀歲包。不管裡面裝的甚麼,她都很歡喜,嘴都比往常甜了幾分。
“獨樂樂不如衆樂樂,要不咱們一家人上街逛逛?”慎節伯公未覺盡興,欣然提議道。
戚苒母女對視一眼,點頭如搗蒜,兩雙眼睛比今夜的星星還要光芒璀璨。